既然是奉晋家老太公、他三堂叔的指示,跑过来找郑屠“叙旧”,晋龙泉便大大方方坐在驿舍与郑屠饮茶到午时。
待用过午食,目送郑屠在几名骑兵扈随的簇拥下,携妻妾坐马车扬长而去,晋龙泉才转过身,准备从驿舍赶往晋家大宅。
“哎呦,二爷,你真是好耐性啊,竟跟这卖肉的磨蹭这么久!”
一个中年人从巷子里疾步出来,拽住晋龙泉的手叫苦道。
“三叔那边有什么事情?”晋龙泉看着中年人问道,“郑屠今非昔比,在楚山红得发紫,地位早就凌驾你我之下,谁还敢瞧他不起?要不是如此,你们能紧着我过来找他叙旧?我总不能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三叔那边有什么事情?”
“是有大事发生,我在巷子里都等你快一个时辰了,真真快要把我给急死了。”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之前在巷子里张望,早就叫扈卫看在眼里,看他急切切的样子,郑屠与晋龙泉便猜测晋庄成所派报信的人已经到泌阳了。正是如此,他们才在驿舍有意磨蹭到午时分别,也是方便晋龙泉到襄阳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虚与委蛇”。
晋龙泉此时故作惊讶的问道:“什么事情?好事,坏事,这么急着找我?”
“好事,天大的好事,你随我快去见老太公便事。”中年人卖关子道。
楚山置县之前,山里大多数大姓宗族在泌阳、淮源镇以及各家坞寨都有宅院,主要也将淮源视为根基之地,坞寨乃是祖业,却是在泌阳城没有那么讲究。
晋老太爷年事已高,这些年住泌阳,宅子也不大,吃斋念佛,偶尔听个小曲。
虽说早就力不从心,但晋老太爷偶尔搂着城里的姑娘睡,摸上去跟绸缎一般光滑,娇声软语也懂得伺候人,神色间不会流露厌怠,这就远非山里糙手糙脚的笨丫头能比,日子当然要比山里舒坦得多。
桐柏山匪乱以及徐怀重归楚山,对宗族实施诸多严厉的压制、盘剥,绝大多数大姓宗族难以反抗,就都陆续迁来泌阳,甚至很多人彻底想将根扎在泌阳,廉价将山里的田宅山林兜售出去,在泌阳添置宅院。
诸事做得最为坚决的还是晋氏。
过去一年时间里,晋氏上房差不多已经将泌阳城大半条榆钱巷都买了下来聚族而居,有事方便照应。
晋老太爷还是住前后仅三进、七八名奴仆婢女照料就足够的小宅子,却无疑已成为晋氏,乃至桐柏山在泌阳城所有的大姓宗族的核心。
晋龙泉回到晋老太爷,他三堂叔的宅子里,看到好些人还坐在这边,一个喜形颜色,便知道猜测没错。
看到晋龙泉回来,这些人一个个不掩喜色的怨他:“你怎跟那个卖肉的磨蹭这么久?老太爷都着人去找你三四回了!”
“田雄就在驿舍外面等,我都不知道他过来找我。再个,郑屠废话真多,我心里虽然嫌弃,却又不能忤恼他兀自回来,”晋龙泉问道,“到底有什么大喜事,田雄这孙子一路愣是给我卖关子!”
“庄成派人送信回来了!但怕田雄去找你时喜形于色,就没有告诉他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只说是好事找你回来商议,”晋老太爷坐堂前太师椅上,捋着白须问道,“你与那郑屠聊得如何?”
“还能如何?郑屠这浑货如今骨子里都透着趾高气扬,看人都斜着眼,我也只能先忍着他,”晋龙泉瓮声说道,“要不是三叔所命,我都懒得理会这孙子。”
“郑屠这孙子看人不起,二爷竟然还能跟他扯上小半天啊,真是好本事!”有人打趣道。
“算个屁好本事,”晋龙泉啐了一口道,“这孙子现在骨头轻了三两,虽说骨子里瞧不起人,但他更想找人炫耀啊。你想想看,以往在淮源他哪回见到我不低声下气喊‘晋爷’、‘二爷’的,现在换成我眼巴巴的找上门来,左一个‘郑郎君’右一个‘郑郎君’,他心里能不舒坦?他能不将我拽在那里吹嘘摆阔?这事啊,你们去也能将这孙子哄得团团转!我看这些事以后就交给你们去办!”
“别,别,我们哪有二爷你这八面玲珑的本事啊?下回有这事,还得二爷你出马。”旁人连忙推却道,不管形势如何变化,他们都不想跟楚山有太多直接的接触。
“到底什么事情?”晋龙泉问晋老太爷道。
“庄成调到襄阳任事,着玉柱先赶回来报信,午前才到泌阳,说要将我接到襄阳去!”晋老太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