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扇木门,仿佛有千钧重。
一群孔武有力的jūn_rén ,愣是不敢上前推动。
还是里面的动静打开了木门,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人,年轻人“啊”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满心欢喜。
“左千座,陈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说罢,年轻人赶紧回头,朝里面喊道:“娘,娘,快来,左千座和陈管事来了。”
陈芷在一旁轻声介绍。
“这就是赵二阳的弟弟,赵三阳。”
左梦庚点点头,既然门已打开,他顺势走了进去。
恰好此时一个大娘也从屋里出来,迎面看到了一众军官。
瞬间,老大娘的身躯就摇晃了一下,忙扶住了旁边的门框,眼圈里全是湿润。
“千座,二阳……二阳他……”
人老成精,赵大娘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否则的话,这么多大官不会平白无故地来家里。
左梦庚眼珠子一红,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情形。
可他是主官,必须面对这一切。
“大娘,二阳他……对不住,没能把二阳带回来。”
赵三阳欢喜的脸也僵住了,可就是不愿意相信。
“俺哥……俺哥咋了?千座,俺哥不是好好在营里嘛。他还跟俺说,他努努力,能做小队正的。俺哥……俺哥到底咋了?”
柳一元替左梦庚做了解释。
“前几天,你哥在登州……牺牲了。”
赵三阳愣住了,一张年轻的脸满是迷茫。
太过于年轻的人,还不太明白死亡的含义。想要接受,尚需要不少时间。
赵大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人还算是平静。
这个表现,让大家的心里不免好受了一些。
“大娘,节哀!”
左梦庚走过去,扶着她轻轻坐下,手却被紧紧攥住。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能坚强挺住,不得不令人佩服。
“这些年见的死人太多啦,去年往这儿来的路上,遍地都是死人呢。那时候俺就想,指不定啥时候,俺们也得死喽。后来遇着了千座,让俺们去码头干活,终于吃上饱饭了。瞅瞅现如今的日子,又有房住,又有饭吃,从前……想都不敢想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回忆中,赵三阳蹲在一旁,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哭泣声响彻小院,惹得大家伙的跟着落泪。
“这好日子是千座给的,二阳他给千座卖命,也是应该的……”
左梦庚忙道:“大娘,二阳他不是给我卖命死的。他是执行任务,碰到了鞑子,拼死作战牺牲的。”
“啥?”
赵大娘愕然抬头。
“你们……你们碰着鞑子啦?”
侯庆春在一旁道:“大娘,二阳就是俺的兵。俺亲眼看着的,二阳他们碰到了鞑子。二阳可没怂,他是战死的,他是好样的。”
赵大娘“唉”了一口气,思绪飘的更远。
“俺家以前在河南,也是有地的。不是啥好地吧,也有好几亩。俺和二阳他爹,每天起早贪黑,伺候庄稼。官家收的钱挺多,田税、人头税啥的,咱也闹不明白都是啥。隔三差五的还得去给官家干活。可不管咋说,累死累活的,一年下来总还能有点口粮。后来啊,又多了一份钱,叫啥子……辽饷。”
“这辽饷可不少哩,一亩地三厘五毫。不交又不成,交了,家里就少了不少口粮。打那时候起,俺们就总饿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俺就想,这个辽东在哪儿啊,咋就打不完了捏?”
“后来隔壁村有十来个后生,去了辽东当兵。没几年,就回来了俩。跟俺们说起鞑子来,那真是无恶不作啊!咱们是打一场,输一场,就不见赢过。”
“那时候老婆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仗啊,快点打完吧。打完了,官家就不多要钱啦,总能留下口吃的。”
“还没等到那一天,一场大灾,俺们家连地都没了。留在家里就是死,没招了,只好四处乞讨。他爹为了两个孩子,十来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那天早上,起来一看,人就没啦。”
“千座,您说,官家要是不征辽饷,鞑子要是不欺负咱,俺们的日子是不是还能过的下去?”
左梦庚抹了一把脸,努力稳定住。
“只有彻底消灭了鞑子,还有这残害百姓的官府,大家伙才能过上好日子。”
赵大娘说了那么多话,既很累了,又平静了。
“二阳他是打鞑子死的,那就没给俺老赵家丢人。千座,你们打赢了吗?”
左梦庚重重点头。
“恩,俺们杀了两个鞑子。”
“好哇,好啊!”
赵大娘笑的很是欢畅。
“他爹知道了,指定也高兴。俺家二阳,是好娃子。”
她又转头看向赵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