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左梦庚无可奈何,这女孩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只手玩弄着发梢,声音好似百灵鸟喳喳不停。
“我才豆蔻年华,尚有大把的岁月没有享受,可不能轻易死去。”
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
“不应该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吗?”
“呸。”
徐小姐格外不屑。
“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弄出来欺压我们女人的糟粕,凭什么你们男人花天酒地的肆无忌惮,我们妇人就要守着所谓的名节,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一下不禁令左梦庚对徐小姐好奇了。
他虽然没有见识过多少妇人,可印象里的母亲和妹妹,真的是温良贤淑、谨守妇道,一举一动绝不越雷池一步,但也缺少了活力。
这个徐小姐的表现,完全超脱了这个时代女性的定义。
“你这么惊世骇俗,家里人不管的吗?”
徐小姐格外骄傲。
“哼,我雅雅才不像那些老顽固呢。他和我说呀,人就要自由自在地活着。妇人虽然柔弱,但也不要成为谁的附从,追求自己的幸福最重要。”
料不到徐光启竟然如此开明。
不过左梦庚很快反应过来。
徐光启多和西方传教士来往,可谓是晚明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在所难免。
西方现在虽然也是黎明前的黑暗,但更多的是思想上的禁锢,对于伦理方面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教条。
再向娇骄自矜的徐小姐看去,愈发觉得她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都有着这个时代女性不曾有的光芒。
原本宁静祥和的南皮县城,如今已经变成了匪窝。
成千上万的乱匪涌入县城,攻占了县衙、杀光了官吏还不算,很快又对大户人家、士绅富商下手,就连许多百姓都难逃毒手。
到了夜间,县城里依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无辜生命的哀嚎响彻天际,却唤不来获救的希望。
城门大开,一队队的乱匪押送着车辆不停出来。有的停在了路边,有的被送往更远处。
唯独一骑逆行,飞也似地冲进了城里。
未几,乱匪各部的首领就被召集到了一起。
“小的在刘八里乡发现了官军,正朝咱们而来。”
各大头领惊呼不已。
“哪儿来的官军?”
“官军不是打青县去了吗?”
“官军有多少人马?”
探子道:“人不多,百来个,不过打的是保定总兵邓的旗号。小的问过,说这是开路先锋。”
头领们纷纷扰扰,显然是慌了神。
“保定的官军咋过来了?”
“还是个总兵呢,怕不是有上万人。”
这闹着,第二个探子冲了进来。
“报,城北五十里外发现官军,旗号是宣大总兵黑。”
头领们一片哗然,全都坐不住了。
可坏消息一波接着一波。
“报,德州的官军已经过了吴桥,正奔此地而来。”
这是大军压境啊!
一个头领跳起,嗓门颇大。
“还等什么?风紧扯呼啊。”
另有一人却无动于衷。
“跑?往那儿跑?守着城咱们还能抵挡一下。去了野外,准让官军撵成兔子。”
话音未落,奚落就来了。
“九把刀,你是不是睡了那地主的小妾,舒坦了,不想动窝啊?你以为住在地主的房子里,你就是地主啦?官军来了,照样砍你的狗头。”
一群粗汉哈哈大笑,气氛倒也缓和了一些。
有人站了出来,拍拍手,压制了杂音。
“各位头领,圣姑请了大家伙来,就是通报敌情。如今情况明了,官军势大,南皮必不可守。圣姑说了,明日咱们就得撤走。如今畿辅乱成一团,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头领们没有附和,各个面色古怪。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要走也行,可之前说好的,攻破县城,缴获有俺们一份。问问圣姑,何时分钱呢?”
“对对对,老子们拼了命的打县城,为了啥?不把钱给俺们,莫怪手中的刀子不依。”
那人连连摆手。
“各位稍安勿躁,圣姑说了,明儿起早就分钱。大家伙都拿了钱启程,也好继续和官军周旋。”
这个承诺总算是安抚住了各位头领,大家各自散去,分别准备了。
那人回到后院,进了一间收拾干净的屋子,隔着一道布帘行礼。
“圣姑,和各位头领都说好了。大家伙都吵着要分钱,不分钱只怕要闹事。只有分了钱,他们明日才会开拔。”
布帘后面传来一道好听又冷酷的女声。
“这些见利忘义的奸贼,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咬自己人,要成大事,岂能指望他们?白日间他们抢的少吗?还想要钱,呵呵,做梦。”
“不分钱,只怕明日闹起来不好收场。”
“何须等到明日,招呼咱们的人,不要打草惊蛇,连夜走。”
诸位头领回去之后,摩拳擦掌,纷纷幻想着金银到手,从此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谁也不曾注意到,天还未亮,一个车队静悄悄地驶出北门,随后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中。
乱贼本该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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