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连玉芳姐你,一个高举革命旗帜的先进女性,也不是被现实打了脸,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吗?”许云媛毫不留情,反唇相讥。
“你说得没错,一切旧观念,旧思想,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的私欲,贪婪,很难能一举砸碎,由此可见,无论是新文化运动,还是共和革命,决不是一早一夕之事,需要经过一个漫长岁月,还需要不断的斗争,完善。”刘玉芳站了起来,在房中转了几圈,有感而叹。
“是啊芳姐,正因为如此,我也想通了,那就随波逐流,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让自己这一生过得有意义,有尊严,能很好地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就满足了。”许云媛同样是有感而发。
两个当代新女性,却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女人,坐在火堆旁,开始谈古论今。
……
天边微微露出了曙光,飘飘洒洒的飞雪已渐渐稀疏下来,偶尔有几片落下来,随着寒风在空中打着滚地不知飘向何处。
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屋檐之下挂着长长的冰凌,被灯光一照,闪着七彩的光芒。
许云媛没有坐马车,她狐裘外面又裹着一件斗蓬,斗蓬之下,几缕黑发被寒风扬起,小鹿皮靴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吱喀喀的响声,在其身后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
左右两边是扮作侍女的宋瑜和韩静,她们头缩在皮袍毛领里,双眼机灵地扫视着前方,手揣在怀里,紧紧握着一把子弹上膛的勃郎宁m-1903手机。
在这上海,想必许云媛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有很多人欲杀之而甘心吧。
在她们的身后,十数个军调司的特勤们,扮作一些闲散的汉子,或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穿过数条街道,已是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大亮,许云媛心中忽地有所感应,她抬起头来,看向数十步外的一幢花园式大院。
绯红色的大门之外,已有十数个家丁正挥舞着扫帚,奋力清扫着积雪,门槛之上,一个丫环模样的人,却牵着一个粉妆玉啄的男孩。
小男孩正咬着食指,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那渐渐堆高的雪堆,回头似乎与那丫环低声央求着什么,那丫头却笑着连连摇头,小男孩便显出一脸的沮丧来。
韩静发现许云媛的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脸色也是一变,那幢院子的大门外,两个写着许字的大红灯笼,正随着寒风飘飘荡荡。
这里是许府,是许氏双亲在上海城里的家,不知不觉之中,许云媛居然走到了这里。
自从数年前,她和陈天华到朱家甪恳求许氏族长,也就是她的爷爷,让许家将其重新出嫁的愿望破灭之后,许云媛就再也没有跟许氏家族,保持任何的联系。
一方面是失望,另一方面也是保护。
她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树敌自然不少,要是对手去伤害许氏双亲,或是以此来要挟她,又咋办?!
“小姐,我们走吧!”韩静伸手牵住许云媛,在她耳边低声道,“许府之中,很多人认识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许云媛微微点头,任由韩静和宋瑜牵着她,沿着街道的另一侧走过。
但侧脸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之时,她的心头仍是阵阵恻然,眼泪禁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