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笔和砚搁到地上一边,对着仍是一脸呆滞的丫鬟玉清,朗声道:
“烦请小娘子将这首劣作,送去给那鸾蓉姑娘阅读,看看姑娘满意否?”
玉清虽说只是一个丫环,但长期在红袖书寓鸾蓉的熏陶之下,眼界自然是不会差的。
就算她品不出这诗词的含意和好坏,单凭陈天华这一手悬笔字,让她明白,这没有长年的苦功,自然是写不出来的。
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打发了这个穷酸公子,可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玉清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陈天华,然后木然地从知客手中接过纸张的另一边,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身子发僵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小阁楼走去。
此时的丫鬟玉清,已浑然没有了先前那轻快的脚步,似乎还有些沉重感。
二层屋内。
听得楼下一阵喧哗,鸾蓉已经没有了睡意,她起身穿好衣裳,准备出门去探个究竟。
刚打开门,烛光灯影下,就看到玉清神色古怪地进来。
鸾蓉疑惑问道:“怎么啦,被那姓陈的公子骂了街?他…他是离开了吗?”
玉清摇摇头走进房内,将手里的大纸张递了过去,闷声道:
“小姐,那位穷酸公子,还真的做出诗词来呢?!”
“哦?拿过来给本小姐看一下。”
鸾蓉那双好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虽说此人是摘自杜牧那首著名的诗词,暗嘲冷讥间似乎想传递什么讯息。
她眼眸一扫,惊异地轻叹一声,“啊,这手字磅礴大气…”
而后,那双漂亮的单凤眼,定格在了这与众不同的诗词内容上,她得琢磨琢磨。
鸾蓉能成为红袖书寓的花魁,才艺修养绝非平常。
陈天华转抄杜牧这首词,那里面的内容,她仔细品读,又体会了两边,也就全明白了。
这首词里面,包含了江南,陈后主叔宝,亡国恨,商女无知,怨恨等内容,满满的家国情怀。
而且,这一笔字大异常人,却让人觉得朴拙雄浑,大气磅礴,真是自成一家。
可见,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可能跟光复会确有关联,至于是个什么身份,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想到这里,她转身对玉清道:“去,请这位陈公子上楼来。”
“是,小姐…”玉清微微一躬,满脸疑惑的下楼去了。
当陈天华踏着嘎吱嘎吱响的木楼梯,上到小阁楼二层雅间的时候,内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古筝音。
清丽的嗓音,宛转百曲地唱着的,正是他刚刚写就的杜牧《泊秦淮》脚步不由一顿。
听那意境,倒真是唱出了这首词内,所包含的满腹心酸和无奈。
陈天华心里暗道,那位鸾蓉姑娘如此的才艺曲高,却又流落风尘,看来应该有所隐情啊。
走进雅间,那曲也刚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鸾蓉袅袅婷婷地站起,矮身福了一福,“小女子鸾蓉多谢陈公子赐词。”
陈天华连忙拱手还礼,自嘲道:“姑娘谬赞,赐词不敢当,那是触景伤情,旋即借用先辈的佳作而已,权当是本公子为求见鸾蓉姑娘的一块敲门砖吧。”
“适才知客和丫鬟玉清他们,也是按书寓中规矩行事,还请陈公子多多见谅。”
鸾蓉又是一个低头欠身,算是替下人们道歉遮掩。
说话间,她抬眸瞥了眼正在脱去外袍的陈天华,鸾蓉内心里突感惊愕和哭笑不得。
本小姐还没请他坐下,他倒是像个主人,自行脱去外袍,一副既自信又霸道无礼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