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郡朝堂之上,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骤然听闻如此噩耗,尽皆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
事实上,不必说东北常州山北郡,或者说吞并了山北郡南部以后的山南郡,如今糜烂的北部边境,在北夷的压制下不断传来的惨烈信息,就是西南汉州本身,也已经有了安阳郡南口城被破,城内百姓军卒尽皆沦为南夷奴仆的悲惨先例,甚至于时至今日,安阳太守晏思语都还御驾亲征,在元北城,守在双龙城元河一线的最前线,与南夷血战求存。
即便是离郡安安稳稳的朝堂之上,人们也时刻可以感受到四夷如今对大鼎中洲的侵略带来的沉甸甸的压力,好似永远笼罩在所有人族头顶上的阴云,挥之不去,且越来越浓。
可即便将所有这些对人族不利的消息全都加起来,也绝对比不过河玉城失守这五个字,在离郡一众朝臣心中带来的震撼之强烈。
因为无论山北郡同城,或者北部边境、西北部边境上其它毁于妖夷之手的城镇,亦或者安阳郡的南口城,对于离郡这样群山闭锁的边陲之地来说,都还是太过遥远,太过遥远了。
那些与他们所在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千里的遥远之地,便是被妖夷连根都吞了,听起来也与他们的离城隔着些距离,似乎只要陆东风仍在太明城,百通城还可以打胜仗,整座离郡就仍可以歌舞升平。
好似离郡从来都不是一座边郡。
可这一次,当南夷将战争阴云带到永昌,带到与百通城一山之隔的河玉城,并且不声不响的就完成了攻城略地的一切,所有人才忽然惊觉,战争距离他们似乎根本不远。
而自吕祖仙逝之后,所有人都在呼喊着的那个乱世,仿佛第一次冲他们招了招手一般。
迫在眉睫。
洛川没有说话,甚至制止了高士贤想要高呼“肃静”以整肃朝堂气氛的动作,他只是平静的盯着下方一个个或者惊慌失措或者义愤填膺的官员和武将,默然不语。
他其实是能够理解这种情绪的,就好像当初他亲眼目睹了所谓盛世中京城的乱象,并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一样,又或者他身在苍颜,看到了洛天恩为他密密麻麻写下的那封长信,了解了身上将要肩负的重担,以及洛天恩对离郡未来满满的担忧和悲观的展望以后,那种深深的无力与不安。
可他并不希望,自己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为离郡一地的百姓去挣那一线生机,为此南征北战,屡败妖夷之后,自家离郡朝堂之上的官员武将,仍旧缺少面对妖夷来犯可以泰然处之的胆气。
所以他挺直了胸膛,端坐于太守宝座之上,看着眼下的混乱,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直到最先冷静下来的朝臣注意到了太守大人的异样,继而如其他重臣一般重归安静的站立在队列之中,这种冷静,才似乎产生了传染的效用,越来越多的官员和武将安静下来。
直到整个大殿,迅速恢复了先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