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昭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看了荀攸一眼,“嗤”的笑了一声:“你看你,亏你也在宛城住过几个月,怎么还有那么多旧想法。蔡先生是普通女子吗?她的学问之好就连许多须眉男子也望尘莫及。她在家中开设讲堂,为那些成年的女子授课解惑,我们有什么疑难无法解决的时候,也常来向她请教。”
说着,两人进了西院,眼前是一个很朴素的院子,四周的走廊中摆着不少案几,有几个年轻女子正在温书,见胡昭和荀攸进来,并不惊讶,只是行胡昭欠身施礼。
胡昭上了堂,指着堆满简牍的书架,笑道:“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蔡伯喈收集的孤本古籍,有近千卷之多,随便抄录,只是不能带出这个院子。”
荀攸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宽敞的讲堂之上,三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用青囊装起的简牍,每一只青囊上都挂着骨签,上面用绢秀的字体写着书名,整个堂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胡昭拉着荀攸走了旁边的一间小室,小室四壁也全是书架,中间有一架宽大的书案,四周垫着竹席,摆着坐垫。案上有笔墨纸砚、研钵书刀,还有一些写了字的纸,上面字迹凌乱,似乎是草稿。胡昭在案几坐下,探头看了一眼,将那些纸推到荀攸面前。
“这是什么?”荀攸接过纸,却看不太明白,上面的字他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我们抄录的一通古碑上的字,你猜猜,写的是什么?”
荀攸摇摇头。他是读过书,但不通古。
“古本易。”胡昭笑道:“与今本易相异甚多,现在还在解读之中,等全部解读出来,估计研究易的大家有一半要撞墙。你荀家传有易数,荀慈明故去之后,也就是荀仲豫算得上读书种子。这样的大事,他不来?”
荀攸没吭声,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纸,沉默了片刻。“这就是你说的大书?”
“不是。我说的大书是以发现的古碑校勘史记中的楚世家,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会单独写一部楚史。”
荀攸惊愕不已。“周将军即将南征,蔡伯喈又准备著史,你们这时候写这样的大书,财赋支撑得起吗?”
“的确有些紧张,不过周将军对我们的事很支持,他决定每年拨付五百金充作开销,为时十年。”
“五百金也不够吧,你们这么多人。”
胡昭扬扬手。“我们人数不是特别多,也就是七八个人,都是想做点学问的书生,能保证温饱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多的开销,主要的开销是纸张笔墨。好在南阳纸坊都很顺利,以后会越来越便宜。对了,听说冀州也开设了不少纸坊,公达,是不是你们提议的?”
遇到荀攸,胡昭的心情一直很好,说到这件事,他的脸却阴了下来,很不高兴。“冀州人模仿南阳的马车,又模仿南阳的纸坊,那也就罢了,怎么还派人来偷技术?最近这两个月,十个纸坊有八个抓到细作,还伤了人,这就是四世三公的袁绍干的事?”
“有这样的事?”荀攸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袁绍在冀州建纸坊,但冀州所产的纸质量不如南阳纸,成本也偏高,价格一直降不下来。因为开设纸坊的是袁绍的部属,所以袁绍强迫冀州各郡县都必须用冀州纸,引起了不少反对,一些郡县写给袁绍的公时用冀州纸,写其他公时则用南阳纸,纸坊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居然到南阳来偷技术?
见荀攸不似作伪,胡昭没有再逼问,却冷笑了两声。“嘿嘿,依我看,这汝阳袁家的家主迟早还要回到袁公路一脉。”
荀攸心中莫名一凉,随即又有些隐隐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