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入夜。因为试验体肆虐的缘故,导致主城乙区的数万人流离失所。虽然严教授给出了明确时限,说居民只要两小时内没有症状,就可以确定没有被感染,但军政府仍旧不敢冒险,并未让疫区的居民离开隔离区。仅仅乙三区一处病毒暴发,就让军政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一级战备的状态下,主城区被全面封锁,管控程度几乎严格到了连过街老鼠都要检查的情况。军政府基地最顶层,原本是直升机的停机坪,如今已经被清理,改造成为了一个观景台。这一晚因为一级战备的缘故,整个主城区都是灯火通明,在这个位置居高望去,城市宛若一块荧光的宝石,晶莹璀璨。曾几何时,宁哲每每站在这个位置,心中都会有一种豪迈之感,毕竟这是经过他们所有人共同努力才打造出来的城市,是流民们在这个悲惨世界当中的一丝曙光。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连宁哲自己都不清楚,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是因为上万军民的死,还是因为曹兴龙的牺牲,亦或者是二者皆有。正如宁哲对张放说的那样,革命的本质就是失去,意味着革命者要牺牲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取理想中的那个不确定的未来。宁哲选择在接过苏飞那杆大旗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把自己的性命都押了进去,但是面对又一位故友的凋零,他的心情仍旧难以平静。他没想到,从87号要塞陪他走到这里的曹兴龙,居然会死的这么平淡,也只有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冷风萧萧,其中还夹杂着微弱的枪声,是机动部队在剿灭游荡在雨林内被感染的动物。如今携带干扰.器的部队正在向疫区围拢,进一步收缩试验体的活动区域,进行绞杀。许久后,樊珂坐在了宁哲的身边,将手里一个用树叶做的包裹递给了宁哲:“我在食堂拿的食物,加了蜂蜜和糖,甜食能够缓解人的焦虑情绪,是你告诉我的。”宁哲并没有接樊珂手里的东西:“我跟卫兵打过招呼,不许任何人上来。”“这种地形难不住我的。”樊珂语气平静:“我在登到山顶的时候被任娇发现了,不过她放我过来了,因为我对她说,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你现在是需要有人安慰的,否则意志会越来越消沉。”“人是很难对他人感同身受的,即便在你哥哥死掉的那一天,我也没有做到,安慰完你之后,我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宁哲看着远处的城市,语气平淡:“你不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可是你也告诉我,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对吧。”樊珂裹紧了自己的衣领抵御寒风:“我也不想对你说那些劝你别伤心,别难过的话,我只是想要把你告诉我的那句话还给你,过去不能挽回,但未来还在!你跟我不一样,我哥哥走后,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但你身边还有这么多朋友和兄弟,金钦环还有几十万的流民,你是他们的依靠。如果你不尽快振作起来,不仅不会让你死掉的朋友复活,而且还会失去身边更多的人,你究竟是要为身边的人继续活着,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你,我想这个选择并不艰难,对吧?”宁哲微微一怔:“我听过许多安慰人的话,但是你这个角度还真是清奇。”“我并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阐述事实,我经历过那种彻骨之痛,失去哥哥是我的不幸,但也是我的幸运,因为对于孤身一人的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难有什么事情让我那般痛彻心扉了,但你不行,你不能停下,否则你会一遍一遍的接受这种疼痛的洗礼。”樊珂抓住宁哲的手腕,将尚有余温的食物放在了他的手里:“缅怀朋友的方式有很多,但自虐绝对算不上其中之一!这只会让你自己感动,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很傻的行为。”宁哲剥开树叶,咬了一口涂抹蜂蜜的面包:“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我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想过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只是你说得对,我既然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就应该替我哥活下去,我没有任何的人生目标,也没有任何的留恋,我当时那么做,只是觉得如果我哥活着,也会那么做。”宁哲并没有看樊珂:“然后呢?想要通过这种拼命的方式,早点离开这个世界?”“不,我只是想了解我哥,虽然我们是亲兄妹,但可能是性别的关系,让我们之间只有亲情,并没有兄弟情,我本以为我很了解我哥,但直到他离开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他。”樊珂蜷起膝盖,垫住了自己的下巴:“我只是想要做一些我哥会做的事情,体会一下他的想法,通过这种方式对他多一些了解,我并没有多么大公无私,我这么做,只是想要记住我哥,如果我活成他的样子,那他就不会消失,对吧?”“或许吧。”宁哲吐出三个字,继续吃起了面包。一整天的时间,宁哲都表现的很平静,只有樊珂看到了他失落的模样。风声呜咽,两人沉默无言,宁哲看着城市,樊珂看着星空。来安慰宁哲的樊珂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最终,宋佳的到来打破了山顶的平静:“宁帅,我们派去保护农场的部队发现可疑人员,并且与其交火,已经将目标抓捕了,初步判定,这些人就是之前在22号哨位袭击科考队的那一批。”宁哲起身,一如往日那般冷静稳健:“人审了吗?”宋佳回应道:“还没有,我下令基层部队不许跟他们接触,已经派了军情处的人过去交接,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胡总那边也派出了一个特战营押解,准备将人带回军情处。”宁哲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把人带到基地,我要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