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的脸色好像更白了一分,可眸光坚决,“贺兰,我是一个jūn_rén ,不是应该被保护的存在,你懂吗?”
贺兰怔住,深邃的眼眸里浮现出几许复杂神色。万般心疼藏在他的心里,最终显露出来的只有一个拥抱,以及一句,“我懂了。”
莱茵对乔伊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屋内。乔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终于出动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你确定要去吗?”
莱茵没有回头,“我们不去,谁去?”
他的脚步不停留,坚毅的背影越走越远,乔伊这时才忽然有种真切的感觉,那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小跟班,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那条路。
然而他心里忽然有股冲动和后悔,他快步追上去,抓住了莱茵的手,语气严厉,“不要去。”
莱茵这才停下来,回头,“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讲这句话?”
乔伊自己也惊讶于这忽然的举动,顿了顿,他说:“狄恩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他谋划了这么久,谁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甚至于他可能勾结了坦丁也不一定。留在圣苏里,你留下来照顾唐川。”
然而莱茵的语气冷漠,“你既然下了这盘棋,就该考虑到他的所有后果,不是吗?这难道不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区区一个我,是生是死,又何必让你费心。”
“你……”
莱茵挣开他的手,转过身,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真实的情感,“不要看轻我,乔伊。我当初不顾旁人反对到华京来上军校,甚至为此抛弃家里的产业,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但那只是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已经是过去式了。”
说完,莱茵大步流星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乔伊站在盘旋的楼梯上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如磐石。天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拉长他的身影,过了许久,他才忽而失笑,睫毛轻颤着,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只是那双眸子幽深似海。
褪去青涩的少年,马上就要整装再出发。
军部的命令下达得很快,大家准备的速度也很快,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就在高塔外列队集合。
天刚刚破晓,还是一片雾蒙蒙的淡青色。
所有人穿上作战服,背好行囊,静静等候出发的命令。不一会儿,贺兰就大步流星地从高塔里出来,目光扫视过所有人,“莱茵。”
莱茵出列,立定、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向后转!出发!”
整齐划一地转身,队伍开拔,踏出铿锵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条终于走到终点,所有的导管自动收缩,将自由还给唐川。唐川忙不迭站起来,冲出去,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又看了看楼下——来不及了。
他转身往顶楼冲。
“贺兰!”
不一会儿,贺兰听见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让整个队伍停下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见唐川站在顶楼那个像灯塔一样的地方。那不是全息影像,是真的人。大家不免有些激动,临行前能看到唐川从十二楼里出来,大家都开心极了。
可是现在是在行军呐,所有人站得笔直,谁都不敢动。
然后,他们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贺兰,忽然抬起手对着唐川遥遥敬了一个军礼。
年轻的少将背影如山岳,在晨曦微光中,向他的爱人和战友,敬了一个礼。气氛忽然肃穆起来,大家互相看着,好像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然后齐刷刷地抬起了手。
“敬礼!”
此时晨雾消散,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升起,jūn_rén 们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整齐的影子,一个个昂首挺胸,英姿勃发。
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也不需要说话。
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个动作来得激荡人心。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晨间的微凉,唐川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忽然泛起了久违的酸涩。他的指尖在颤抖啊,孱弱的身体好像禁不住一阵风吹,然而铁骨依然在。
他抬手,像战友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贺兰放下手,对他轻轻点头。
我对你的爱汹涌如海,但我不需要说,你都知道。
我还你以无上的敬意,敬我最爱的人,岁月不移。
贺兰转身,“出发。”
队伍再启程,踏着铺满晨光的大道,一往无前。
然而唐川站在高塔顶楼,如同干枯河床一般的泪腺忽然又冒出了水流,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他伸手抹掉,还有些愣怔。
而后,握紧双拳。
不甘啊,他原本也是那里面其中一个,风华正茂。他会在战场上挥洒热血和汗水,百死无悔,而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被保护,被留下,甚至于被要挟却无力反抗。
贺兰懂他,所以用军礼作为告别。坦坦荡荡,磊落大方。
但是眼泪止不住,唐川蹲下来,万分庆幸自己这怂样没有被他们看见。麒麟出现在他身边,也默默地抱着膝盖蹲下来,大眼睛不时瞄他,满心急切,却只能无声陪伴。
数次张嘴,可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很没用。
然而过了一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唐川忽然又抬起头来,哽咽着问他,“我帅吗?”
麒麟看着那张大花脸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点头。
唐川哭着打了个嗝,“原谅你了,你能帮我去楼梯口看看有没有人吗?我他妈要是被人看见这怂样,还不如跳楼……呜呜呜呜呜眼泪停不下来了怎么办?”
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