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经发病十天,形容十分惨烈。孩子的双眼浮肿,已经看不清人;他的面上、双臂片状红疹,似鱼鳞一样布满。
很痒,所以孩子挠了很多次,新痕添了旧痕。
这比景八娘那次厉害多了。
孩子饱受折磨,已经奄奄一息了。店家和他的女人,也是听大夫的话,觉得孩子无可救药,让准备后事,所以他女人眼睛都哭瞎了。
孩子的夭折是很常见的,大夫的话,店家夫妻知道不是哄骗他们。
“我先把脉。”凌青菀道。
安檐站在旁边,看着凌青菀。
凌青菀诊脉的时候,神情格外专注。她明亮的眼眸。璀璨生辉,透出睿智。
安檐心头微动。
他的目光,再也没从凌青菀脸上挪开。
凌青菀诊脉半晌,又看了看这孩子的舌苔。
“这孩子脉象细平,舌红苔薄白,双眼浮肿,面上发疹。这是风热郁肺。导致的风疹。”凌青菀诊脉完毕,对店家道。
店家哪里懂?
之前请了两位大夫,也说是风疹。开了些方子,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店家不知道凌青菀所说是否正确。
但是,凌青菀早在两个月前。就看得出这孩子即将风疹,很是厉害。故而店家信任她。
“他上次就有点犯风邪,不成想没有发作出来。这次又犯了风邪,两毒并发,才如此严重。
风邪上受。首先犯肺,而肺主皮毛,所以才肌肤红疹。我开个药方。你们连夜去抓药,吃上三四贴。先止住痒,以后慢慢调养即可。”凌青菀又道。
店家和他女人连连道是。
他们又要给凌青菀磕头。
凌青菀拦住了:“别行虚礼,给孩子看病要紧。你们先去拿了纸墨来,我开方子。”
店家道是,急急忙忙出去找了笔墨纸砚来。
凌青菀伏案疾书。
安檐仍在一旁看着她,但见她手腕纤细却有力,伏案时垂着螓首,露出一段修长嫩白的后项,肤如凝雪。
他觉得这样的凌青菀很好看,比平常更好看。
凌青菀说,她喜欢看安檐打球;那么,安檐而言,他也喜欢看凌青菀诊病。
打球时的安檐,所向无敌;治病时的凌青菀,缜密聪颖,医术能起死回生。
“辛凉平剂银翘散。”安檐看得凌青菀写了这个方名,她继续往下,写了,“金银花五钱、连翘五钱,薄荷五钱;生薏苡仁三钱、芦根五钱、竹叶四钱;蝉蜕一钱五分,牛蒡子四钱;白茅根、紫草、丹皮各两钱,煎汤服用。”
她的字,纤长锋锐,添了几分凛冽之气,比从前好看很多。这是她最近练字的成效。
方子开好之后,凌青菀交给店家。
“按方抓药,头两日服用一贴,而后一天一贴,服用十天,足以痊愈。”凌青菀对店家道。
店家之前请的两位大夫,都是镇子上的小郎中,只开了几味药。他陡然看到凌青菀开了满纸的药材,心里大喜:“果然不一样,这位大夫更厉害。”
他觉得药多,效果就越好。
他当即去抓药。
凌青菀的方子,主意是清热疏风、活血止痒、利湿解毒,足以对症。
半夜里,那孩子醒了,大哭起来,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休息不好。
六月的夜有几分燥热,客人们原本就心浮气躁,孩子一哭,更是烦躁了,不时有人骂。
凌青菀他们住在西跨院,也能听到吵闹声。
她睡不着,又想到很多卢珃和王七郎的事。当初记忆残破,只记得这两个人。
越想,心情越是糟糕。
她索性坐了起来。
念如和凌青菀同床,凌青菀也怕吵到她,就轻手轻脚起来喝水。她刚刚起来,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就听到了隔壁门房吱呀一声开了。
有人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凌青菀知道是安檐。
安檐有时候半夜会起来给他的马喂草。
凌青菀也睡不着,原本想去给安檐作伴的。但是,她心里的事太过于沉重,又想到了王七郎,心情更是糟糕。
故而,她没有动。
黑暗中,凌青菀也想到了石庭。
想到石庭那番话,说他去太原府祭拜的人;也想到了石庭冒险到悬崖下去祭拜王七郎。
这次回来,安檐换了另一条路走,故而他们没有路过王七郎葬身的悬崖。
凌青菀甚是遗憾。
而石庭呢?
“他和我一样,是死而复生的人吗?他就是黎华吗?”凌青菀怔愣想着。思及此处,心头大痛。
王七郎,名潜,字黎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