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具体说哪里不一样,她们又只能说得出这两件事:不爱吃糖了,会背医书了。其他的,说不明白。
越是说不明白,越发诡异。
从前的凌二姑娘,憨厚寡言,素净温软。
她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母亲守寡,可能影响了她,所以她偏好淡色的衣裳,不爱出门交际,不爱脂粉钗环。
“眼睛!”屋子里沉默了片刻,踏枝突然道,“姑娘眼睛不一样了。”
挽纱笑道:“这个没变。”
“变了。”踏枝笃定,“眼睛很厉害,像......像......”
她半晌形容不出像什么,或者像谁。
两个丫鬟嘀咕了半天,这才收拾妥善,各自去歇了。
今晚是踏枝值夜,她仍睡在凌青菀里屋的炕上。
她轻手轻脚进了屋子,没有吵到凌青菀。
半夜的时候,踏枝突然听到凌青菀说梦话。
第二天,刚到了卯正,凌青菀就醒来。没有噩梦,做了个温馨甜蜜的梦,所以精神很好。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清晨。她伸了伸懒腰,亲自推开了窗棂。
她批了件湖色褙子,立在窗边深吸一口气。
踏枝比凌青菀后醒来。她抬眸,瞧见窗边的佳人,身姿婷嫋,云鬟蓬松,肌肤莹润,似娇花照水。
“姑娘真的长大了,比从前好看。”踏枝心想。
踏枝替凌青菀梳头的时候,想到昨夜凌青菀说梦话,忍不住告诉凌青菀:“姑娘,您昨夜做梦,说了很多话。”
“什么话?”凌青菀问。
“说要回家.......呃,还说不怕祖母和婶娘,要跟嫂子过......”踏枝道。
凌青菀笑了。
她大哥尚未成亲呢,哪里来的嫂子?
“你听岔了。”凌青菀笑道。
“是真的,姑娘!”踏枝道,“姑娘不仅仅说梦话,还有口音!是太原话,姑娘竟然会说太原话!”
凌青菀的母亲,出身太原府望族。
踏枝是陪房的女儿,也是太原府的人。她虽然在京里长大,学会了官话,可是仍保留一口纯正的太原口音。
她说姑娘“竟然”会说太原话,足见凌青菀平时不会说的。
凌青菀心里,多了几分凛冽。
太原府......
她长这么大,才去过太原府三次。
凌青菀的亲舅舅,乃是太原刺史,正四品的封疆大吏,统辖整个河东路的jūn_duì 。
她记忆里,母亲的官话说得很好,很少在凌青菀他们兄妹跟前说太原府的话。若是凌青菀会太原府的口音,着实奇怪。
她沉默不语。
踏枝见她不说话,不知自己哪里错了,也不敢再开口了。
“姑娘有点喜怒无常,这个和从前也不一样。”踏枝委屈的想。
怎么病了一回,变得这样难伺候了?
她还是喜欢从前那个姑娘,憨厚懦软,天真纯善。
“我去母亲那边用早膳,你派人先去说一声。”头发还没有盘好,凌青菀就对身边的大丫鬟挽纱道。
挽纱道是。
凌青菀平日里每天早上都要去给母亲请安,然后跟着母亲,去给祖母请安。她生病这段日子,这些礼数就免了。
如今病好了,也该把规矩捡起来。
梳头好,洗漱一番,她出了自己的院子,去了母亲那边。
大哥去了宗学,四弟出了族学,都出门了。
凌青菀发现母亲脸色不太好。
“娘,您昨夜没怎么睡?”凌青菀从她的面色上看,母亲满脸都是一夜未眠的疲惫。
母亲遮掩,道:“睡了。菀儿昨夜睡得可好?”
凌青菀说睡得很好,然后追问母亲:“娘,您是不是还担心亲家老夫人的病?”
上次去拜佛,亲家老夫人撞了佛龛,在母亲看来是触犯了神明。
如今,亲家老夫人病得这么重。同去的三个人中,凌青菀的祖母和二姑母也病了,只有母亲没病,反而叫母亲更加忧心。
母亲知道,若是降天灾,定然人人有份。
她很怕自己错过了,会降到她孩子身上。因为,在母亲心里,儿女比她自己更加重要,若是惩罚,让她的儿女受罪,比让她自己受罪更折磨她。
她思前想后,错过了睡意,再也没睡着。
“娘,咱们今天去程家探病吧?”凌青菀对母亲道,“我也想瞧瞧老夫人。”
她想去看看那位老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好来安慰母亲。
凌青菀生病那半个月,母亲衣不解带照顾她,已经瘦了一大圈。若是再因为拜佛这件事折腾,母亲身体要垮了。
凌青菀不忍心。
“也好,你好些日子没出门了,也该出去走走。”母亲沉吟一下。
凌青菀在母亲这里用过了早膳,然后回自己院子里,准备更衣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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