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上了海汉这棵大树,他以后就算是不开钱庄了,也不用担心会饿死,海汉自然会为他安排好出路。更何况他也并不认为同行们能够联手抵制自己,毕竟经过今天这个会议之后,能存活下来的钱庄肯定都是要选择站队的,不愿跟海汉深度合作的钱庄,只怕也开不了几天了。而能够存活下来的钱庄,立场只会跟他一样,那又还有什么仇怨可言。
何廷贵把这个事情言简意赅地说明之后,钱庄老板们的态度果然便开始有所软化了,毕竟这是摆明了让钱庄赚大钱的机会,如果不按照海汉指的路走,其实就是在跟钱过不去了。但对于他们而言,仍然不免还是会担心自己的钱庄在按照海汉的要求进行调整之后,会被慢慢同化,直至在某个时刻被海汉银行给吞并。
这个时候就只能又是本地钱庄的代言人金明发出来替众人发声了:“何老板说得固然有理,但这通存通兑必然涉及到各家钱庄的部分账目要向海汉公开,这可是钱庄的家底,岂能轻易示人?”
蔡金梅冷冷地应道:“通存通兑业务,可以成立专门的账目,只需要向我方公布这项就够了。再说各家钱庄都只对我方公开这项账目,互相之间仍然可以做到保密。”
“这……是否稳妥还有待商榷吧?”金明发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蔡金梅道:“是不是稳妥,有我海汉银行几年来的信誉作为担保,各位可以自行衡量一下。当然了,各位也可以选择不合作,我们提出这个统一标准的方案,并不是要强制要求各家钱庄参与进来,大家都有说不的权力。但我要提醒各位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今后想要再加入到我方组建的这个体系中来,可就不会是免费的了。”
海汉银行的信誉如何,这些钱庄老板自然是清楚的,要论资本之雄厚,恐怕整个大明都难有哪家私人钱庄能够与其媲美。而且海汉银行的管理水平有目共睹,服务内容和经营手段更是远远超出私人钱庄,再加上海汉的武装保护,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存在。就凭海汉银行这个金字招牌,经营得再好的钱庄都会自认逊色三分。
至于蔡金梅说到可以选择不与海汉合作,这其实并非一个可供在座这些人从容选择的项目,谁敢明确表态说不想合作,那后果可能就不只是错过赚钱机会的问题了,而是能否在得罪了海汉银行之后继续生存下去。如果说合作的风险是在后期被海汉银行吞并,那么不合作的风险很可能就是短期内被挤兑到倒闭了。就算是金明发这种心存异议的人,也不会胆大到拿自家钱庄的安危来挑战海汉的耐心。
何廷贵这个时候又很是机灵地冒出来接话了:“那请问蔡大人,我们能有几天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蔡金梅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天时间。请各位见谅,我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没有时间在宁波待太久。所以今日日落之前,请各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到时间没有作出选择的钱庄,我也视为放弃这个机会。”
众人听前面说一天时间,心道还有晚上可以回去召集家人和下属再开会商量商量,没想到蔡金梅说的一天便是指今天白天一天,并没有给出过夜的时间,可以说这时间卡得相当苛刻了。
如果蔡金梅一开始就摆出这样的条件,说不定在座这些人已经拂袖而去了,但现在他们可不敢这么干,因为有一个何廷贵已经明显站在了海汉一方。他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就自动放弃了与海汉银行的合作,把机会全留给了何廷贵的和兴号。到时候海汉银行必然会单独扶持和兴号在宁波做大,那他们拿什么去跟何廷贵竞争?
果然何廷贵得理不饶人,替海汉当卒子的剧本暴露无遗,马上就表态道:“和兴号愿同海汉银行共进退,还请蔡大人多多指点。”
“很好,我就欣赏何老板这样既聪明又爽快的人。”蔡金梅的脸上终于隐隐有了一丝笑意,这大概是她进屋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神态出现,看得出她对何廷贵的表现应该是相当满意了。
何廷贵这么一表态,无疑是将在座的其他人都架在火上烤了。这屋里虽然摆了数盆冰块,室温已经十分凉爽,但很多人的背上却仍在冒汗。因为他们接下来所要作出的决定,很可能就会影响到自家产业的前景,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倾家荡产。
蔡金梅见众人都陷入沉默,心知此时最好便是给他们留出一点空间来,当下便起身道:“各位可以在这里好好考虑考虑,作好决定了,就叫门外的侍从带路来见我。何老板,你随我来,这该签的协议,这就去签了吧。”
何廷贵连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在座众人作个团揖,然后跟在蔡金梅身后出了屋子。
他前脚一走,屋里众人便开始低声斥骂这个勾结海汉吃里扒外的叛徒。当然了,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换作自己在何廷贵的位子上,能傍上这个大靠山,或许所作所为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