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如何利用海汉给出的条件来谋利,何礼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至于同来这三名商人,他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毕竟这几人以前与海汉之间可没有什么合作关系,也不太懂得海汉在商贸合作方面的规矩,否则也不会求神拜佛求到他家里来了。
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何礼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海汉要求每一家承运商都要在海汉银行至少存入一万元以上的保证金,或者是等值的一万两白银也可。他家产当然不止这点,但手边可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再转头看另外三人,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了。这三人的经济实力还远不如他,就算是四人平摊这笔保证金,两千五百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还没有看到赚钱的希望,就得先缴这么一大笔保证金到海汉人手上,这种感觉可着实不太舒服。哪怕他们知道海汉的商业信誉天下无双,也不太可能会出现吞掉保证金这类魔幻事件,但这么大笔资金从活钱变成死钱,对他们现有的经营状况甚至生活水平都会产生影响,难免会产生犹豫不决的情绪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礼等人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所担心的自身实力不足的问题终于开始有所体现,这笔保证金对于那些大海商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对他们这种经营规模的商人而言,却极有可能是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账面流水额了。而想要把这承运商的业务做下去,光有这一万保证金可还远远不够,更别说他们赚钱的希望是寄托在北方的投资了。这要不拿出几万两银子准备着,只怕接下来这一年里真就只能给海汉白干活了。
但眼下这个状况,这合同不签还不行,要是现在才来反悔,那只怕今后都要被海汉拉进黑名单了。何礼只能向负责为自己这组人答疑的海汉官员问道:“这位大人,这保证金……为何要缴纳如此之多?这数目可否通融通融?”
那名官员被何礼尊称为“大人”,显然也是十分受用,捻须解释道:“之前的确是不用缴纳这么多的保证金,不过去年一些小承运商接连出事,首长认为有必要提高行业门槛,尽可能只留下有足够实力的商家来参与到航线运营,所以这提高保证金数目也是其中措施之一。如果连筹措保证金都困难,那后续的经营问题只会越来越多,各位老板如果觉得不能接受,现在放弃也是可以的,我们自会从候补名单中再提一家上来顶替。”
这官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何礼等人的神色,似乎要判断他们究竟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在资金方面存在着问题,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有责任要向上面汇报这个情况,以免再出现实力不济的商家浑水摸鱼的状况。
何礼倒是沉得住气,当下笑着应道:“多谢大人解释,在下也就是问问,既然是首长亲自定下的规矩,那我等照章办事也是应该的。这保证金该缴便缴,绝无二话。”
官员对何礼的表态似乎也极为满意,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何老板与我国合作时日也算不短了,想必对我国在贸易方面的规矩都已比较了解,后续经营航线应该也会起到不小的帮助作用。”
何礼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各位大人刚才的评议结果,莫非也是考虑到了在下之前便与贵国有商贸合作?在下知道有些商家是明军背景,但大人们好像对此不是特别在意?”
官员应道:“这是自然,否则海运大事,岂会交给毫不相干的人来做?就算是有明军背景,那也得看地方好吧?浙江的明军,能在辽东使得上几分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一直跟我们做生意的熟人来做,起码懂规矩不用教了。”
何礼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何能从这场看似无望的竞争中侥幸胜出,先前用习惯的思维方式去揣测海汉的评判标准,也就难怪考虑的结果会出现偏差了。
仔细一想,海汉的评判标准的确也更为实际一些,既然北方航线的重点是在北方,那这些在浙江本地拥有军方背景的商人其实就并不具备什么优势而言了。反倒是何礼这样一直与海汉保持贸易关系的商人,虽然经营规模小点,但胜在知根知底又懂规矩,反而更容易得到海汉的信赖。
对于其他实力强劲的海商来说,北方航线只不过是一条尚待开发的商业航线,他们想要介入的话,并不一定非要通过承运商的方式,自己也可以派船去跑这个方向。但对于何礼等人来说,有了海汉这个倚仗,他们才有可能组织船队前往北方的陌生海域从事国际贸易。唯一的问题就是投入会很大,大到可能需要抽出他们现有资金大部分,才能维持北方航线上的运输任务。
“大生意啊!”
在合同上签完字离开会场之后,何礼才终于对同伴们发出了一句感慨。而其他三人在持有同样的看法之余,也有些担忧是否能够凑够足够多的资金来维持运转。
何礼倒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理资金的问题,安慰这三人道:“你们尽力就好,先尽快将船和水手组织起来,刚才那位大人可是说了,五日之后船队便要到定海港报到。至于营运资金之事,我们先一家拿三千两出来,不够的便由我设法先垫上。”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连忙作揖谢过。一家拿三千两也才一万二千两,保证金就得去掉一万,如果要维持一支二十条大帆船的船队运转,每月的开支也得以千两计算,航线两头再采买一些货物很可能就不够用了。何礼愿意掏钱垫上,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