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和吴广在偷笑,李璲假装没听到。李季兰却表现的很洒脱毫不生气,一句“王妃说得是,该被人羡慕的是幽寂”让萧子琪的斗志落空,还拐着弯儿压了一头。智积禅师很会做人,赶紧插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并无高下之分,但殿下为百姓造福的功业,将来必有善果。”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璲点头致意说“托大师的福”,恰好茶香四逸出来,陆羽双手舞动,熟练的洗杯、斟茶、延请,几人纷纷致谢,端茶凑到唇边小啜。刚润了唇,陆羽却开口了:“请问殿……殿下,何为……何为茶?”
虽然口吃,但却有问诘机锋的意味,不知哪里来的敌意?李璲放下茶杯,正色道:“茶者,人在草木间尔。”李璲相信这是标准答案,淡淡的说出顿时令几人又是刮目相看起来。
“说得好!人在草……草木间啊,怡……怡然自得,”果然小童陆羽点头,但紧跟着转折道:“既然殿下深……深通自然之道,为何还……还强令大河改道?岂不有违天意!”
陆羽的神情一点儿不像少年的好奇宝宝,反倒显得比李璲更为老成持重,说明这话不是他疑惑相问,而是坚定的反对在此进行责难。李季兰都有些尴尬,却不知说什么好。老和尚却颇有玩味的等着李璲的表现,微笑不语。
李璲本人却不介意,因为从心底对茶圣有种尊重,哪怕他现在还是孩子。说道理给他辩驳:“刚说人在草木间,本王并没说完,茶的产地、形状、生长环境、习性都不同,所以烹制的方法也应该各异才能充分发挥各种茶的独特香味,对吧?这就像人与人的血统、容颜、成长教育、性格、品质等也不同,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态度。那么对大自然也一样,逝水东流是它的本性,我们绝不能拦截,但让它稍稍挪个东流的位置,无伤大雅。反而就像这茶,我们不能为了追求原汁原味就干嚼吧?呵呵,总还是得烹煮的,是不是?”
李璲笑着再饮,陆羽却目瞪口呆,轻易的被辩倒了有些泄气,但不得不承认仪王说的有道理,并不是一味的好大喜功以为自己能改天换地。老僧笑道:“殿下张弛有度,不过分,有敬畏,好啊,何况前有圣人大禹和能臣郑国呢……”
旁边几人都点头表示明悟,只有李璲心里苦笑,自己哪有那么高尚,只不过多了一千年的见识,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更亲眼看到过一座政绩工程截断龙脉、是怎么导致天府之国变作人家炼狱的。
李璲不禁叹口气,谁也不知他叹什么气。此时却听智积禅师眼珠往两边一瞟,接着说:“仲武先生辅佐,萧氏举族追随,想必殿下明白木秀于林的道理,但为了芸芸众生却不在乎个人得失,心性中有大慈悲,老衲佩服……既然如此,殿下何不放佛门一条生路?您看老僧寺中佛像都被朝廷捣毁喽!”
这话一出,吴广已经按住腰刀了,高适也正襟危坐双目放光,只有李璲更加的淡然,佛门的人遇到自己要是不提这事儿那才值得怀疑呢,若是明着不提那就该防备暗中下手了!所以李璲反倒放松下来,笑道:“一箪食,一瓢饮,芒鞋竹杖普渡众生,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头,何必拘泥外物?大师啊,你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