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管闲事的女人旁边解劝:“都少说两句吧,没得叫王爷瞧不起咱!袭人姑娘仁厚,早就有旨意呢,说什么都不许亏了娃子们的嘴,这也是为了将来长个壮实,才能有本事报答王爷才是正经主意。”
老婆子悻悻的走开,不忘了拽根萝卜揣怀里,厨娘们看见了也并不去管,倒不是府里没个规矩,而是王爷早就有吩咐下来:咱们府里不缺那半个铜子儿。
大锅里不缺佐料,葱姜不算,香叶和花椒都不能少了,王爷有要求,大伙儿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此刻炖得烂烂的,肉汤的味道就算重些也好,随着蒸汽飘出院墙往街面上飞,袭人姑娘说得好:让过路的都知道咱们家买卖里阔绰着呢!
这话一点儿没错,远处树荫下的堂堂大将军现在就吸溜着鼻子在仔细的闻,好像一个鼻子就能分辨出每一种调料和它们的份量似的。
“蒸蒸日上啊……这是个保护商队的买卖,碰不上强盗的话随行一个来回,啥都不干就赚钱!好买卖!”王毛仲眯缝着眼睛梳理着思路,看身旁的儿子倔强的昂着头好像不服气的公鸡,没好气的教训道:“看懂了没有?”
“看懂了,父帅!”小将军恨恨道:“这他娘的就是把军中规矩变作民用,没啥新鲜的!”
“是没啥新鲜的……可是它赚钱!”王毛仲一巴掌扇在儿子头上,幞头巾都扇掉了,怒声道:“不新鲜怎么你想不到?没本儿的买卖最赚钱!你现在就收拾行装,找刘管家带上府里两成的现钱去江南,照这样子也给咱家开个镖局!”
“啊?父帅您疯了?”青年懵懂着大急,说话都没了顾忌:“儿子的官身难道不要了?您让我去江南经商?”
“你以为你能干得了什么?我指望的是刘管家……快滚!趁着仪王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明天就出发!”王毛仲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不再停留,转身牵过马来搬鞍认镫,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很多话没法跟儿子说清楚,他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儿就算教给他,下次他还是想不明白!傻儿子只能想到自家根本不缺钱这一步,绝对想不到既然不缺钱干嘛还把自己发配到江南道荒蛮地去受罪……王毛仲这是想给自家找个退身步儿而已,他已经看到了危机,又没有万全的办法,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保留一份骨血也好啊!
神策大将军府是把前门儿直接开在坊墙上,为的是门前足够宽阔,坊与坊之间的十丈距离足够二十辆马车并行或停靠,这当然不是为了装卸货物了,而是为了来巴结大将军的人员不至于拥挤踩踏。
比如今日,就是个大好的日子,熙熙攘攘的车马各自在一些家仆的簇拥下汇聚到这里,只看仆从们的装扮就知道主人的身份不低,有唐一代虽然规定了贱民只能穿着麻布,但一来开元朝是中华民族最为鼎盛的时期物质极大丰富,二来俗话说得好‘宰相门童七品官’嘛,谁敢说官员们的家奴是贱民呢?所以有丝绦系腰带的马夫,也有绫罗披大氅的管事。
踢踢踏踏,又是八匹骏马绝尘而至,青衫仆从刚勒住缰绳,不等马蹄站稳就跳下了马背,明显都是驾驭的好手,正中的络腮胡子大汉却不急,等着小厮跑过来匍匐在地,这才翻身下马踩着小厮的脊背做垫脚石下来,马鞭随手一抛,早有眼尖的窜起半空接住,将主人的骏马牵往一旁。
大汉虽然不着官袍,但行走间虎虎生风的气势如虹,丝毫不被三丈高府门黑压压探出的瓦檐压迫,甚至头顶蒸腾着透明的火焰,冲击着那鎏金大字将军府牌匾都失去了光泽。大汉左右看看,那些特意避让的官轿本来掀起的轿帘无奈的又放下,又有几乘刚要停在门口的马车重新催促了转到墙根儿停靠,大汉很是满意的哈哈大笑一阵,这才迈步踏上神策将军府的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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