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那隐隐传来的丝竹雅乐靡靡之音,一到船上,声音就更清晰了,待两人进了船舱,就见宽敞如殿的画舫里,两行妙龄少女,步摇叮当,手挥云袖,双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在翩翩起舞。船舱上首、两侧,摆开一行几案,案后零散坐着些人,谈笑说话,十分热闹。
那位极人臣的蔡京,也缓缓的起身,爽朗的笑道:“好啦,贵客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迎上来,赵皓移目扫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满座的高朋,服紫的官员占了一多半,像他这种三品以下的服朱的官员,差不多就只有三成,除了郓王赵楷以外,他的老对头晋康郡王也在。
而正中的贵宾席,蔡京、晋康郡王赵孝骞、左相白时中、太傅杨戬、李邦彦和太宰余深六人坐了一桌,留出两个位,一个位置与蔡京并排在首席,一个却是挨着右相李邦彦。
赵皓正愣神之际,赵楷已拉着他径直往贵宾席而来,带到他在李邦彦的身旁的位置前。赵皓倒也不客气,推让了几句,便气定神闲的坐了下去,令蔡京眼中又是一亮,更觉此子爽快利落,宠辱不惊,是个可造之材。
待众人纷纷落座,蔡京便击掌令人传菜,一道道美味佳肴立即由一个个秀色可餐的侍女们传递上来。这些女人可都是真正的江南美人,身段窈窕,姿容秀气,五官眉眼未必是一等一的绝色,却是个个清丽优雅。那一勾勾纤细的蛮腰一折,细白柔软的玉手优雅俐落地摆盘布菜,动作柔美而利落,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不一会,大厅之中,觥筹交错,气氛极其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突然赵楷举起酒杯,望着赵皓,神情之中已微微有点醉意,笑道:“老公相是爹爹最宠信的外臣,杨太傅是爹爹最宠信的内臣,皓弟是爹爹最宠信的宗亲,今个儿算是凑到一桌了。”
边上白时中哈哈一笑道:“郓王亦是官家最宠信的王子,何尝不是有缘。”
赵楷哈哈大笑,腾身而起,举杯对赵皓道:“近百年来,我赵家宗亲,未有出将入相者,皓弟少年才俊,实乃我赵家之千里驹也,他日必为我大宋之栋梁也……来,饮了这杯酒,皓弟便与愚兄是真真同船之人。”
赵皓心头一愣,暗地里又骂了句卧槽。
这郓王果然野心不小,看来历史上若不是金人来势过于凶猛,吓得赵佶于春秋鼎盛之时主动退位,吓得赵桓被逼登基,拼死挣扎而不能免,说不定就上演了一场兄弟夺嫡的好戏出来了。
蔡京那狐狸双眼滴溜溜一转,见得赵皓正愣神不知所措,也端起酒杯起来,对着赵皓哈哈一笑道:“同饮,同饮!”
其余赵孝骞、白时中、杨戬、李邦彦和余深等人也纷纷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举杯相约。
这分明是在逼宫!
赵皓愣了一会,随即也哈哈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都是官家的臣子,亦都是官家船上之人,理当是同船之人……赵皓先饮为敬!”
就在众人一阵目瞪口呆之时,赵皓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众人瞬间愣住了,赵楷的脸上更是一阵白一阵青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放下身段,极力拉拢,这区区正四品的官员,七服外的宗室,居然会如此不给面子。
只是赵皓说得却是汤汤水水都不漏,众人也跳不出刺来,只得也跟着一饮而尽。
不过,接下来,原本融洽的气氛,便直转急下了。
赵孝骞原本就看不上眼赵皓,眼见得一帮一品大员亲自设宴接待赵皓,对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对于赵孝骞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加上曾经已受过一次辱了,如今更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砰~
赵孝骞蓦地一拍桌子,怒指赵皓道:“大胆赵皓,你身为宗室,理当回避朝廷政务以自清,为何极尽谄媚之能,屡屡蛊惑官家,如今又掌皇城司重职,莫非心怀叵测,意图谋反不成?围猎谋逆之事,众说纷纭,真相不白,行刺兵马莫名消失,莫非因你而起,贼喊捉贼?”
这便是要撕破脸皮了!
赵皓缓缓的站起身来,淡然一笑,望向赵孝骞道:“我本江南散淡之人,初入汴梁,只想赚点闲钱,在汴梁之中逍遥一世,谁料你等以宗正会之名苦苦相逼,我岂愿坐以待毙?京师险恶,赵皓也只想找棵大树……只是,这天下的大树,又谁能与官家相比?为何你等可以依附官家,独我不可?如果依附官家,便是谋逆,你等岂非都是谋逆?”
又回头对蔡京和赵楷笑道:“诸位都不过依附官家而存,我又何必依附诸位?至于王兄……自古立嫡当立长,否则天下必乱,还望王兄莫要痴心妄想了!”
说完,赵皓当即离席,带着守候在门口的赵伝和方百花,扬长而去。
蔡京望着赵皓离去的背影,许久才缓过神来,喃喃的说道:“少年得志,锋芒毕露,过于张狂,不懂得蹈光隐晦,终究难成大器,既然如此不知进退,那就先把童贯之辈放一放,全力对付此子罢。”
蔡京的眼光,终究是有他的局限性。
亲斩汴梁恶虎高俅,已使赵皓声望大增,这一次怒斥蔡京和晋康郡王,不与奸佞同流合污,迟早要传播开来,赵皓又刷了一次声望而已。
赵皓所缺者,唯兵权与名声耳。
ps:断更实在断的太久了,作者自己都不好意思,白天就算冒死也要再加两更,凑上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