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俩是恋人吧……两位那样出色的男士……”
凡尔纳连围巾也没戴,听到说自己两个朋友一个死了一个快死了,吓得脸都白了,要知道,他可是和埃里克和道林最后一次见面的人,一想到最后一次见到道林的场景以及埃里克黑着脸追问道林去向时的神情,他的内心就极度不安起来。他跟着剧院助理赶到剧院,扑了空,又听说埃里克诈尸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迅速地把马车的方向转向道林在巴黎的府邸的方向。
女佣给他们开了门,“是的,主人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洗漱。”
“是活的吗?”凡尔纳急赤白脸地问。
女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一眼,“当然是活的。”
凡尔纳在大厅里等了好半天,茶也凉了,埃里克和道林也姗姗来迟地登场,凡尔纳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好险一口茶没喷出来——道林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埃里克倒还挺有精神的样子,不过关键不是这些,关键是埃里克的脸!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见过埃里克面具下的真容的。凡尔纳心底疑窦丛生,但他并没有失礼的直接问出口,只暗暗思忖:难道是什么先进的易容化妆术?
道林是在热气中醒过来的,迷迷糊糊的,胸口也不再觉得疼的,隔着水雾看到埃里克的脸,又发起呆来,埃里克正在给他洗头,道林自觉地把脑袋伸过去。
清洗干净之后神清气爽。
胸前的伤口消失不见,埃里克脸上的疤痕也消失不见。
简直像个奇迹!
道林偷觑埃里克,“你……”
埃里克静静看着他,等着道林的问题。
“你累吗?”
埃里克略微错愕地扬了扬眉毛,他以为道林会问个究竟,想了一下,确实,道林也不是刨根究底的个性,他是惯会装糊涂的,那些棱角早就在幼年的虐待中被磨平,太好奇他是活不到长大的。“不累。”
道林长长地哦了一声。
埃里克又说,“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干。”
道林顺从听话地坐到埃里克身前的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仍然有点恍惚,像是陷在一场梦中。
房间里安静极了,窗户紧闭着阻挡凛冽的寒风,窗帘拉开,阳光照亮半片地板,桌上一盆养在甜白瓷器里的水仙上几簇花苞,亟待绽放。
道林忽然轻声说:“我应当听你的话。”又说,“我以后会听从你的。”
埃里克用干布擦拭道林头发时,兀的发现道林的鬓边有几缕白发,他怔愣住,道林的发色是灿烂的金色,白发夹杂在其间并不十分容易察觉,但埃里克仍然有触目惊心之感。
这时,仆人上来敲门,在门外说:“主人,凡尔纳先生来拜访。”
“你们没事吧?”凡尔纳看看道林,再看看埃里克,不管怎么样,至少都还是活的……或许什么快死了的都是以讹传讹吧。
“没事啊。”道林摊手,“你看到了。”
“这样就好。”说完,凡尔纳拉过道林单独站到角落,有点抱歉地说,“当时你不见了以后,埃里克来找了我,我告诉他你问我五年后你不在了怎么办,他听到以后脸色很不好……所以,你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日新月异地迅速发展着,你也不要这么绝望嘛,说不定再一两年就有治疗方法了呢。”
道林:“……”
凡尔纳离开之后,道林和埃里克坐在壁炉边一边烤身上的水气,一边说话。
道林绞着手指,“你说你反抗了魔鬼,那么……你现在是魔鬼了吗?”
埃里克向后坐直了身体,“……是。”
道林得到了答案,悬在半空中般的心终于落定,吁出一口气,“你把魔鬼——我是说以前那个——给弄死了?”
埃里克冷酷地说,“可能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道林忽然觉得那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魔鬼也有点可怜,毕竟,没有它怂恿自己也无法遇见埃里克……再想想,又不值得可怜,魔鬼如果没有骗埃里克也不会被埃里克反过来对付了。
其实道林还想问埃里克为什么会被魔鬼骗到答应了那样的交易,埃里克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道林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明亮起来,他期望地看着埃里克,“那么魔鬼大人,你愿意带我的灵魂入地狱吗?”
道林静静地说:“我会爱你,爱你的全部,不只是你偶尔的体贴温柔,还有你的狭隘和嫉妒,我是你一个人的,我会给你永远的忠贞。”
埃里克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你不想上天堂了?”
“天堂没有你在。”
安静的午后只听得到树枝燃烧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埃里克像是一尊雕塑沉默了许久,才郑重地说,“好。”
道林紧张地双手握在一起,坚毅地视死如归地凝望着埃里克,一动不动,神情有如复仇女神般万分悲壮怆然。
埃里克:“你……你在干吗?”
道林呆呆地问:“不是要下地狱吗?还不死?”
埃里克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还没呢。”他亲昵宠爱地摸摸道林的脑袋,“哪有那么快,我们会白头偕老,到一百岁,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到时候我们的皮囊苍老死去,我再领着你的灵魂去地狱住。”
语气轻松就像去郊游一样,道林想想,也没那样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