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1
天空蓝的发麻,没有半点云彩,高远晴朗。
远处的山毛榉树林密密匝匝繁茂蓊郁,在烟绿色的大地上仿似一抹深碧的重彩。水塘里一群小鸭子梳毛戏水,石头围墙的缝隙中是斑驳的苔藓,墙角几朵纤弱的小花随风娇柔摇曳。
一群萌黄色毛茸茸的小鸡唧唧啾啾鸣叫着,把小脑袋伸进草丛里,啄一条难得出来探口气的可怜的蚯蚓。
道林把小鸡捧起来,“南茜嬷嬷让你们不要乱跑的。”
埃里克跟在他身后,提着一只篮子,里面有七八只小鸡,扑腾着小翅膀叫个不停。正这时,远处传来车轮转动倾轧的嘎嘎声,道林举目远眺,小路的尽头一辆马车跃入眼帘。来人正是他们的熟人凡尔纳。
“什么风将你吹来?正巧采了些新鲜豆子,要喝豆子汤吗?”道林问。
凡尔纳摇头,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脚步虚浮,眼睛下边透着淡淡的绀紫色,眼白里还有细细的血丝,显是睡眠不足疲惫无力的样子,他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还得赶回去。”自打暂代了剧院经理职位,他的工作就翻倍增加,累的每天都没几个小时可以合眼。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的吗?”道林抱着小鸡问。
“谢谢。不过我是来找埃里克的。”凡尔纳转向埃里克,询问,“我们单独说话?”
埃里克问,“如果是要我编曲的话,尽管把剧本给我吧。你给个时间期限,我尽快完成。”
凡尔纳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掏出几分稿子给他,“这份五天后要,这份有一周时间,这份可以月中给我。”走的时候他忍不住从窗户回头看,瞧见道林和埃里克凑在一块逗小鸡,越发心酸:难道我只能和工作谈恋爱吗(;_;)
等到凡尔纳走后,道林好奇地问埃里克,“你还会编曲?”
“是的。我给剧院写过一些歌。”埃里克说。
道林越发感兴趣起来,追问,“有哪些剧是你写的歌?”
这几年埃里克写了很多,他想了想,挑了几个自己写的最好的来说。
道林听了对埃里克越发崇拜,“你就是那个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出场过的神秘音乐家‘魅影’?”得知这般天大的秘密叫道林有点得意起来,又觉得这是埃里克对自己信任的表现,接着又想起一件事来,“等等,那也是你的作品啊。”
埃里克承认。
“玛琪是你为一个英国女孩写的?”道林反应过来,任谁观看了那部歌剧都能感觉出作者对女主角的深情,既然女主角是有原型的,道林不得不联想到埃里克喜欢女主角原型的女孩。但道林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年前自称过一次“玛琪”。
埃里克说,“是,她……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还鼓励我去做音乐家。”
这句话像在道林的记忆之海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涟漪,道林觉得有点熟悉,再仔细想想,记忆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了。埃里克说的这句话,在道林的想象中构造出来的画面是,壁炉,地板,羊毛毯,衣着精美的贵族小男孩和小女孩围着炉火玩耍并且约定长大后的梦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美丽的画面却叫道林不高兴起来——要是埃里克心已经被占据,他还怎么哄骗埃里克为自己献出灵魂。
道林淡淡地说,“哦,那还真是一个好女孩。”
道林并不打搅埃里克的创作,他也在书房里,躺在藤椅上,垫上软乎乎的枕头靠着,看小说打发时间,触手可及的小圆桌上放着法式杏仁小圆饼,甜的腻人,配一壶红茶。道林有时朝书桌望过去,看到埃里克露出来的左边侧脸,沉思时尤其英俊,散发着智慧的性/感,道林想到,起初他还觉得埃里克气色不好,肤色过于苍白,没有血色,现在却愈看越顺眼,大抵是因为才华的加成,气质使然的结果,偶尔埃里克端起水喝两口,看到他滚动的喉结,道林也跟着咽了咽口水,他有点想去轻轻咬一下。
埃里克注意到道林的视线,回望过去,道林立即一本正经地拿小说挡住脸。
当时一时心软答应陪他住到乡下,这个决定无疑是冲动的。道林甚至还邀请他抵足共眠,他说朋友之间,开开卧谈会有什么不可的呢?而且万一那个可能存在的跟踪狂又偷窥他的床头呢,那多害怕啊。
埃里克一边拒绝了他,一边在心里遗憾这样一来晚上就不能趁道林睡着摸摸他了,真是可惜。睡在隔壁房间最大的风险却不是这些,而是道林状似无意的询问:“埃里克,你为什么还戴着面具呢?”
他几乎对道林百依百顺,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摘下面具。
道林并不强硬地逼迫,他敏锐的意识到埃里克对摘下面具的防备,心想,若是有一天埃里克毫不介怀对他摘下面具的时候,应该就是对自己敞开心扉的时候了吧。不必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中旬,美国的胜家先生给道林寄的信到了,随信运送来的还有两台公司最新款最先进的缝纫机。信中胜家先生向道林问好,并且表示听说道林现在搬去巴黎生活十分凑巧,他听闻巴黎明年也要举办工业博览会,而公司开发的新式缝纫机这回也要参展,届时会派遣员工携带产品前往巴黎并且拜访道林,然后又说工厂的收益相当不错,奉上一张罗斯柴尔德银行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