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失所望的同时,镇长还是强颜欢笑地来到邵林近前,向他先是拱手施礼,道:“多谢这位大人出手相救,小老儿在此向大人谢恩了。”说着话,他屈膝要跪地叩首。
邵林出手把他扶住,表情还是那么的冷漠,语气不带起伏地说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说着话,他回手指了指站在对面房檐下的林浩天。
老镇长暗吃一惊,看军兵们对这青年必恭必敬的态度,他在军中的身份已然非同寻常,那么他的主子岂不是官阶更高?怔了片刻,老镇长忙道:“还望大人帮小老儿引见。”
邵林说道:“随我来吧!”说着,他大步流星向林浩天那边走过去。
老镇长和年轻妇人急忙跟在后面。
来到林浩天近前后,老镇长和年轻妇人又是跪地施礼又是千恩万谢。林浩天倒是也很客气,把他二人拦住,含笑说道:“金赤本是近邻,亲如一家,老先生不必多礼。”
听闻林浩天的话,老镇长心中颇感不是滋味,金赤若是亲如一家,你金国又怎会引兵大举来攻?
看出他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林浩天又说道:“金国之所以出兵赤国,全是施怀之过啊,我金军奉大王之命前来讨伐,亦是上承天命,下应民意之举。”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谁的拳头硬,谁就站在公理、道义的那一边。不管心里信不信服林浩天的话,老镇长也只能连连应是,不敢与之争辩。
又交谈少许,林浩天边向四周观望边问道:“老先生,此镇可有饭馆?我们兄弟几人皆有些饿了。”
老镇长眼睛一亮,说道:“镇里的饭馆简陋,饭菜也未必可口,如果几位大人不嫌弃,就到小老儿家中吃顿家常饭吧!”
他可是阅历丰富之人。通过言谈举止,更加肯定眼前这位俊美的青年非常人,有意巴结,也想为自己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找一张护身符。
林浩天正有此意。不过还是故做为难地说道:“初次相见便冒昧造访,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哎!”老镇长连连摆手,说道:“大人救了小女,就是小老儿是救命恩人,没什么不合适的。”
“也好,那就讨饶了。”林浩天含笑点了点头。
老镇长的家境确实不错,府邸在全镇可算是最大最气派的,大院套着小院,主院连着别院,大大小小的房子加到一起。得有十好几栋之多,家中光仆人就不下二十号。
以一镇之长的那点微薄俸禄,当然养不起这么大的一家子,老镇长自身的产业在方圆几十里内都是首屈一指的,不仅有大片的田地。还经营有酒馆、茶庄、绸缎庄等生意,就连建康北岸的捕鱼生意他都有插上一脚。
把林浩天一行人让进大厅,坐落之后,老镇长又令下人送上茶水,他向林浩天含笑说道:“寒舍简陋,大人多多包涵。”
林浩天仰面而笑,环顾四周古香古色、雅致又不浮夸的摆设。叹道:“如果这里都算简陋,那我军的军营岂不成了猪圈?”
老镇长也笑了,感觉这个青年虽说身份可能异乎寻常,但为人却平和异常,而且也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他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小老儿还不知道恩公的尊姓大名呢!”
“在下金人,姓林名阿三!”林浩天想也没想,笑吟吟地说道。
林阿三?老镇长搜遍脑海每一个角落,也未想起有林阿三这么一号人。
其实他对金国的很多名人都不陌生。什么几大猛将了,各军的统帅了,他都能一一叫出名号,只是林阿三这个名字,他实在是没听说过,他眼珠转了转,问道:“林将军是林姓,而恩公也姓林,该不会和林将军是……”
林浩天又大笑起来,摇头道:“在下和林将军倒还算熟,但并不沾亲带故。”
“哦!”老镇长暗暗点头,听他说得如此随意,想必在林将军面前也是心腹重臣。
谈话之间,府内的下人把饭桌一一抬进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众人面前,随后,侍女们鱼贯而入,端进来各种酒菜。
由于迎江镇就挨着建康,渔产丰盛,其菜肴也多是以鱼为主。
没等林浩天动筷,邵林已默不作声站起身形,走到林浩天的身侧,将林浩天桌上的每盘菜肴都先品尝一番,确实无毒,这才退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他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让老镇长倒吸口气,从中也可进一步看出来,林阿三的身份绝不简单。
他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笑呵呵地对林浩天说道:“如果军中的伙食不好,恩公可以常过来坐坐,别的小老儿不敢说,但保证让恩公吃饱喝足。”
林浩天含笑道谢,接着,他话锋一转,说道:“两军相争,不管到什么时候,遭殃的总是百姓。如果战争能早些结束,百姓们也就早些摆脱兵戈之苦了。”
这话算是说到老镇长的心坎里,老镇长本身就是这场金赤战争的受害者,不仅自己的闺女险些被新赤兵所抢,就连他的姑爷也在战争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闺女天天以泪洗面。
他感同身受地长叹一声,说道:“是啊!如果能早一点结束这场战争,我等小民也就不用再终日提心吊胆的过活了。”
林浩天说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是由施怀什么时候垮台决定的。”顿了一下,他又道:“如果我军能早一天攻占建康,战争就早一天结束,反之亦然。老先生,你说呢?”
“是、是、是!恩公所言极是!”老镇长连连点头。
林浩天惋惜地说道:“可是,对面的建康水师甚强,建康的防御也甚为严密,我军若强攻过去,怕是也难以取胜啊,但若是战事长时间的拖下去,我军百万之众驻扎在建康北岸,每天要吃要喝。只怕最后受苦的还是北岸的百姓。”
言下之意,北岸的百姓想早点解脱,就得助金军和新赤联军早点打过建康,攻陷建康城。
老镇长又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哪能听不出林浩天的弦外之音。他心头一震,忙垂下头去,沉默未语。
见状,林浩天淡然笑了笑,说道:“老先生是本地的镇长,对建康的环境也应该最熟悉不过,应该清楚南岸那边的布防情况吧!”
老镇长身子一哆嗦,小心翼翼地答道:“恩公有所不知,建康封江已经许久了,自封江以来。小老儿就再未去过南岸,所以……所以对南岸的情况并不了解。”
“是吗?”林浩天淡然而笑,未再追问下去,他拿起筷子,随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口中,嚼了两口,忍不住赞道:“不错,这是什么鱼,味道很是鲜美。”
老镇长低头看了一眼,忙道:“这是建康特产的红鲈鱼。”
“哦!”林浩天大点其头,然后笑问道:“老先生说建康封江许久了?”
“是……是的。”不明白林浩天为何有此问。老镇长木然地点点头。
“既然封江许久,这种建康特产的红鲈鱼又是从何而来?”林浩天再次夹起一块鱼肉,仔细看了看,说道:“鱼过两天,便会发臭,这鱼显然是新鲜的。老先生,你说呢?”
想不到对方的心思如此之细,这个根本不易被人察觉、连老镇长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漏洞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老镇长的脸色顿是一变,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一旁的年轻妇人接道:“恩公。这些鱼都是下人们从渔户那里买来的,为了生活,即便封了江,有些渔民仍冒险出船,到江中捕鱼。”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也说得过去,如果老镇长一开始就像他闺女这样应答自如,林浩天也不会起疑心,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老镇长竟然回答不上来,这就太让人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