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聂丹带着林浩天进入侧房的时候,原本坐在里面的聂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举目怒视着聂丹,沉声呵斥道:“丹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哈哈——”不等聂丹回话,一旁的林浩天已仰面大笑起来。
见状,聂行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上下打量林浩天几眼,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我在笑你!”林浩天慢悠悠地说道:“公子只是弃暗投明罢了,而想造反并且已经造反的那个人恰恰是你,尤王殿下!”
聂行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林浩天恍然想起什么,含笑说道:“殿下肯定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林浩天。”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重锤击在聂行的身上,后者的身躯明显震动了一下,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
林浩天?金军主帅林浩天?他……他是怎么进城的?难道都城已被联军攻破了?想到这里,聂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转头看向聂丹,问道:“丹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是聂丹最不愿意面对的,但形势所迫,他现在又不得不站在和父亲对立的那一边。
他深吸口气,上前两步,垂首说道:“父王,这位……确实是林将军!联军在城外已经强攻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有停止,父王所倚仗的都城城防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连林将军都可以随意进出便可见一斑!父王,都城已经难以再守,此战尤国早已经战败,死扛下去,尤国恐将破灭,还望父王迷途知返,写降书递顺表,向联军、向各国国君投降吧!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我尤国不亡啊……”
听闻他这话,聂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哪里是他的儿子,简直是他前世的仇人,今世来索命的恶鬼!他怒吼一声,猛的扑到聂丹近前,挥手就是一巴掌。
他快,可林浩天更快,抢先一步把聂行的手腕扣住,然后略微用力向外一退,聂行站立不稳,登登登连退数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看林浩天,转头又瞧瞧束手旁观的聂丹以及众尤将,老头子忍不住仰天哀叹,哈哈狂笑道:“本王一生,阅人无数,却偏偏没有看准自己的儿子,哈哈……”
“父王的所作所为,引来四国伐尤,此战,错不在四国,而在我尤国。等战事结束,孩儿自会代父王去向各国君主请罪,到时父王也就明白了孩儿的苦心了。”说着话。他向左右的门客使个眼色,接着又道:“现在,请恕孩儿不孝!”
随着他的话音,左右的门客把笔墨纸砚端到聂行近前。后者凝视着聂丹。咬牙问道:“畜生,你这是要做甚?”
聂丹躬身说道:“还望父王能按照林将军的意思,写降书、递顺表,传令全军,放弃抵抗,全体投降。”
腾!聂行的怒火瞬间又烧到脑门,他提腿一脚,把摆在自己面前的笔墨纸砚全部踢翻,几乎是咆哮着大吼道:“你这畜生,就算是现在杀了本王。本王也绝不会写狗屁的降书、顺表!”
这时候,聂行已气得两眼直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他现在真想豁开聂丹的肚子,看看林浩天给他到底灌的是什么迷昏汤。怎么就把一向那么精明的聂丹给迷惑住了呢。
四国岂是善类?一个比一个奸猾诡诈,这次肯投入重兵、花费巨资联手伐尤,又怎么可能会毫无所图呢,投降就等于是自寻死路,是自己挖坑自己往里面跳。
就对列国的看法,聂行可远比聂丹看得透彻,不过后者现在已钻进牛角尖。一心认为奉君王之命的四国联军是正义之师,就算尤国有错误,只要肯认错、肯补偿,便可将战事化解。
他对父亲的怒骂全然接受,还想再劝,林浩天把他拉住。柔声说道:“公子可否让本帅与尤王殿下单独谈谈?”
“哦……”聂丹一怔,让林浩天和父王单独在一起,他还真有些放心不下,万一话不投机,林浩天伤到父王怎么办?
看出他的顾虑。林浩天微微一笑,平和地说道:“公子尽管放心,本帅以人格担保,不会伤害尤王殿下的,怎么,公子还信不过本帅吗?”
他一句反问,逼得聂丹无话可说,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又沉吟了一会,他方说道:“那么,我就先出去等林将军。”
“恩!”林浩天点点头。等聂丹带人离开,他向张不凡等人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随聂丹一并出去。
时间不长,侧房里就只剩下林浩天和聂行二人。
不知道林浩天到底要干什么,但聂行也不怕他,冷声问道:“林浩天,你把旁人都打发走想做什么,是打算在这里对本王下毒手吗?”
林浩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背着手,其状悠闲地环视一周,见一旁的小方桌上摆放有茶壶,他走上前去,提起壶盖嗅了嗅,感觉味道还不错,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两口。
随着茶水下肚,林浩天眯缝着眼睛舒适地叹了口气,接着,他在桌旁坐下,举目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聂行,笑吟吟地说道:“尤王殿下,你知道吗,我等一天,可谓是魂牵梦萦啊。”
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聂行瞪着他没有接话。
林浩天又喝口茶,继续道:“自你尤国和炎国联手讨伐金国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把我金国的大旗,插在你尤国的头顶上,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他很得意,当然,现在的林浩天也绝对有得意的理由。
身为尤王,拥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的聂行,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当面羞辱过?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掌下意识地抬起,想摸腰间的佩剑,可是摸了两下,发现腰间空空,这才想起,自己的佩剑已被他那位最喜爱的大儿子解掉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林浩天,你认为你已经赢了吗?”
“难道没有吗?”林浩天笑呵呵道:“连贵公子都站在我这一边,现在连你的性命都掌控我的手上,难道这还不算赢吗?”
聂行想反驳林浩天,可是此时他竟然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他握紧拳头,摇头说道:“本王教子无方,养出聂丹这个畜生!不过,你能骗得了聂丹,却骗不了本王……”
他话还未说完,林浩天已挥手打断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无用。聂行,你若是识趣,就应马上下令,让城内尤军放弃抵抗,不然,若是让我逼着他们投降,等联军入城之后,淮阳会变成怎样,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聂行不受林浩天的威胁,反而狂笑道:“我尤人又岂会怕尔等这些猪狗之辈?”
林浩天走进他,靠到他近前,低声说道:“尤王殿下,你可以不管淮阳城内百姓的死活,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孙、妻女也都可以不顾吗?”
这话令聂行脸色一变,林浩天在他耳边继续说道:“你自己应该也看得出来,聂丹虽有对你不敬,但是从内心来讲,他还是极为敬重你这位父王的,甚至,他都肯代你去向各国君王请罪,替你接受各国的惩罚,此等忠孝之心,当真是令人佩服啊!有这么一位尽忠尽孝的儿子,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做你的殉葬品?”
别看聂行恨聂丹恨得牙根痒痒,但那是恨其不争恨其不强的恨,现在听林浩天说也要对聂丹下毒手,老头子眼珠子都红了,大吼一声:“你敢?”
说着话,他一把把林浩天的衣领子揪住。
林浩天对他的恼怒视而不见,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淡笑着说道:“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何况,除我之外,还有炎、赤、新赤三王,等战事结束后,你认为他们能容得下聂丹公子吗?不过,如果有本帅护着他,足可保证聂丹公子平安无事,若本帅置之不理,公子可就随时都会一命呜呼了,到时,殿下也将断子绝孙、后继无人,李氏一族,将从此灭亡!王兄不会不为子孙后代着想吧?”
看着满脸笑吟吟但却狠如蛇蝎的林浩天,聂行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抓着林浩天衣领的手慢慢松开,随后,老头子像是被抽干力气似的,一身体下半部坐到地上,久久回不过来神。
没错,现在他确实可以咬着牙硬是不下令全军投降,但是这么做已毫无意义,如果他只是落到聂丹手上,他态度强硬,聂丹还不敢把他怎么样,大臣们也不会受聂丹的挟持,但现在林浩天来了,只要林浩天把他拉到公子府外,拿刀往他脖子上一架,那么林浩天的话还有谁还敢不听?到时淮阳就得大乱,城防不攻自破,局势更加糟糕。
可以说聂行现在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林浩天的意思做。他呆住许久,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林浩天,问道:“如果本王肯传令全军投降,你会放过我子?”
林浩天耸肩说道:“当然!我会保证他们平安无事的。”
聂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深吸口气,目光落回到笔墨纸砚上。他颤巍巍地把散落满地的纸、笔一一捡起,铺在桌案上,然后提起笔来,却迟迟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