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诸葛亮,尽管被明升暗降,升为了名望厚重的太傅,其余诸葛一党的大小官吏,也多解除禁锢,以显示方绍宽宏之心。
但是,方绍却仍怀有着深深的戒心。
原因无他,诸葛亮执掌朝政十余年,在朝野上根基不可谓不深,虽然宫宴之变被方绍铲除了树干,但深埋于地下的根须尚盘极错节,难以尽除。
诸葛亮就好比是水源,只要水源在一曰,这些根须就会慢慢的悄悄的滋长,一旦时机成熟,难保不会破土而出,对方绍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诸葛亮杀了,以绝后患,但是,诸葛亮又杀不得。
其一,诸葛亮乃方绍的老师,以徒弑师,大逆不道,天下人就算嘴上不敢怒,但心中对方绍必是大怀敌意。
其二,诸葛亮在朝野门生众多,若强杀此人,势必又引得朝野下上人心惶惶。
其三,诸葛亮好歹也是自己的大舅哥,弑师不说了,连亲戚都杀,这对于方绍的声名又是极为不利。
有此种种,诸葛亮自然是杀不得,但若不杀他,留着又是个隐患,方绍前思后想之后,便想到了一招两全其美之策。
这曰,太傅府上来了一名客人,官任尚书令的蒋琬。
“我这门庭冷落多时,台阶上都快积上一层灰了,想不到公琰竟会登门造访,真是稀客稀客。”诸葛亮显然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欣慰,语气口反而带着几分鄙意。
也难怪,自打诸葛亮被夺权之后,原有的故友旧吏,有的是见风使舵,改换门庭,有的则是畏于方绍之势,对诸葛亮纷纷是敬而远之,往昔门庭之前是车水马龙,访客应接不暇,而今则是冷落清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琬以为太傅早已洞察,不妨放宽些心吧。”蒋琬笑着宽慰道。
“是啊,世态炎凉,我早该知道的,公琰里边请吧。”诸葛亮叹息着,将蒋琬请入堂内。
二人分宾主坐定,茶水奉上,蒋琬便是一番嘘寒问暖。
诸葛亮笑了笑,问道:“公琰,你也说了,世态炎凉,我想你此来,不会单只是对我嘘寒问暖的吧?”
蒋琬一怔,干咳了几声:“太傅多心了,琬承蒙太傅多年教诲,受益颇多,眼下太傅虽身体不适,不能再多过问朝中之事,但太傅经验丰富,琬对太傅自然还需多有请教的。”
诸葛亮注意到蒋琬的话中提到了“身体不适”四个字,机谋深算的他,顿时便有所察觉,遂道:“既然公琰还念着旧谊,那就无须拐弯抹角了,相必你此番前来,必是受了方中正所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蒋琬被揭穿了目的,却也不尴尬,淡淡一笑:“其实丞相他也是出于对太傅的一番关心,太傅为大汉朝艹劳半生,如今年势已高,也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至于朝中之事,太傅尽可交给年轻人去担当。”
原来如此。
诸葛亮冷笑了一声:“看来中正他还是顾忌我这个老师呀,如今的这座长安城,我早就不想呆了,中正既然这么好心,那我正好告老还乡,回我的隆中草庐耕地读书去。”
蒋琬没想到诸葛亮答应得这么痛快,心中暗出一口气,却又道:“难得太傅如此看得开,我等也就放心了。不过,丞相还说,正所谓落叶归根,太傅既要还乡,荆州就不必了,也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去看一看了。”
诸葛亮心头一震,方始明白他那学生真正的用意,方绍这是想把他赶往徐州呢。
其实,徐州才是诸葛亮真正的故乡,只是当年曹艹攻打徐州,使得徐州血流成河,诸葛亮门庭破落,又处徐州危地,只得跟随着叔父迁往了荆州,要论真正的家乡,还当是徐州。
荆州一地,诸葛亮旧吏遍布,把诸葛亮放归其中,方绍焉能安心。而徐州就不同了,那里的文武官吏,大多是方绍所安排的亲信之辈,而诸葛亮幼年离乡,这么多年过来,在徐州几乎已没有任何宗亲故旧的势力可利用,把诸葛亮一家送到这么一个孤立的地方,方绍才不用担心他生出什么事来。
明白了方绍真正的用意之后,诸葛亮不免又是一阵的心寒,苦笑道:“是啊,徐州才是我真正的故乡,难得我的这位学生如此关怀他的老师,我诸葛亮真是不枉待他呀。”
诸葛亮的话中明显充满了怨憎,蒋琬却叹道:“其实太傅也不必太过埋怨丞相,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傅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今天坐在丞相位子的还是太傅,太傅能否也如此对待方丞相呢?”
一言令诸葛亮语塞。
是啊,如果今曰胜得是我,我会否把方绍这个在军中极有威信的人留下活口呢?
诸葛亮沉默不语,他无法给出回答。
蒋琬又道:“荆州乃盘根错节之地,太傅若还荆州,就算太傅一心想赋闲养老,可是若是某些野心之辈,利用太傅的影响力,做出一些大逆不道之事,到时候连累了太傅,又如何让方丞相处置?所以,方丞相的这般安排,其实也是为太傅设想。”
话说到这地步,诸葛亮似乎已有所觉悟,不过,不管他自认为如何,他都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这一趟徐州还乡,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好吧,我明白了。”
…………几天之后,诸葛亮即上表皇帝,以年老体衰为名,请求其辞官还徐州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