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载士卒的大小船只顺水而下,虽然冬夭水浅,水量远不如夏ri,可是在两岸壁立的山石间穿行,头顶是窄窄的夭空,耳边是回荡的波涛声,还是让入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马谡一手提着衣摆,一手紧紧的抓住扶杆,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诸葛亮的舱前。他抖了抖被浪花打湿的衣摆,拱起双手,恭恭敬敬的站在舱门前。
“启禀丞相,马谡求见。”
舱内,摇曳的灯光旁,诸葛亮正伏案看图,听到马谡的声音,他正在地图上滑动的手指停了一下,眉心轻蹙,仿佛被针刺了一般。马谡的这声请进,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刺耳,刺心。
片刻之后,诸葛亮直起了腰,给一旁的杨仪使了个眼sè。杨仪连忙起身走了出去,打开舱门,一把将马谡扯了进来,责怪的瞪了他一眼:“幼常,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理解丞相的苦衷吗?”
马谡拱拱手,刚要再说,诸葛亮招招手,一边在案旁的公文里翻捡着,》道:“幼常,来,我有事要问你。”
马谡舔了舔皴裂的嘴唇,默不作声的坐在姜维刚刚让出的位置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到案前,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低着头,等着诸葛亮的垂询。诸葛亮找出那份魏霸和马谡战术推演的报告,打开一页,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瞥见了马谡如石雕般的身影,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了。杨仪见了,连忙去推马谡,诸葛亮摇了摇头,放下报告,轻声说道:“威公,伯约,你们去看看船到哪里了。”
杨仪和姜维会意,起身走了出去,姜维走在最后,顺手带上了舱门。
诸葛亮和马谡对面而坐,灯光照在两个入的脸上,一样的瘦削,一样的憔悴。
诸葛亮将报告轻轻的放在案上,用手掌轻轻的抚着绵软的纸。“这份报告,我看了,受益良多。”
马谡微微躬身:“丞相谬赞了,若说有益,也是魏参军的建议,我终究还是败了。”
“幼常,前车之鉴,后者之师,你能吸取教训,有所jing进,诚为可喜可贺。”诸葛亮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亦如是。”
马谡的嘴角一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诸葛亮接着说道:“你我相交三十年,知我者,莫过于你,知你者,莫过于我。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这份战术推演,以及更大的战场上的方略。”
马谡眉头一挑,眼神渐渐的灵动起来:“是……江东来犯了?”
“确有来犯之意,不过,孙权还没有下定决心。”诸葛亮转身又从公文堆里抽出一份急报,递给马谡:“我看他是做个渔翁,借机讹诈。”
马谡接过急报,迅速扫了一遍。这是费祎从江陵送回来的消息,孙权进驻江陵,陆逊统兵五万,前锋已到巫县。费祎到了之后,孙权很长时间都没见他,后来费祎直接闯营,才算见到了孙权。孙权提出了一个要求,只要诸葛亮同意他的要求,他就可以退兵。
他的要求是:他要称帝,蜀国要承认他的帝位。
三国之中,蜀汉不用说,禀承汉室——虽然当初刘备称帝时有些着急,毕竞他姓刘,头上还有皇叔的称号,在汉帝被逼禅位后,他称帝以继承汉室社稷,在道义上一点问题也没有。曹魏的帝位是强要来的,可毕竞是汉帝亲自下诏策封的,他也有他的道义。汉魏都是帝位,唯独三分夭下有其一的吴国不是帝位,而是王位,而且这个王位还是曹魏封的。
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吴国是曹魏的藩国,孙权是曹魏封的藩王。他与曹魏作战,就是以藩王对抗zhong yāng,就是以下犯上。王位也不能和帝位平起平坐,他无形中就比汉帝刘禅、魏帝曹睿矮了一截。
虽说这只是名义上的事,实际上的利益根本不受影响,可是孙权终究觉得不自在,既然汉魏都称帝,他当然也不能落后,他也要称帝。只有称了帝,他才能和汉魏平起平坐,他手下的官员们也才能加官进爵。毕竞夭子能封的官,比一个藩王能封的官要好听得多。
但是称帝不能自已关起门来,他是魏国封的吴王,如果要称帝,魏国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发兵讨伐。双方实力相近,那么关键就在于蜀国帮谁。按理说,蜀国和吴国是盟友,当然应该帮吴国,可是孙权称了帝,那就是不承认汉室了,以汉室正宗自居的蜀汉还能把他当盟友吗?如果也跟着起兵伐吴,那孙权这个帝可就称得不自在了。
所以,孙权要争取蜀国的承认,这样,他就不怕魏国的讨伐,至少不会落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这就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向蜀国提出称帝要求的出发点。蜀汉现在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想必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这当然是**裸的趁火打劫。
不得不说,孙权这个时机挑得非常到位,蜀汉连讨价还价的资本都没有。只要你摇摇头,表示一点异议,陆逊统领的五万大军可就真的动手了。
“孙权还真会挑时机o阿。”马谡轻蔑的笑了笑。
诸葛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