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术最常用的把戏就是替魂傀儡,与电视里那种扎满了针的木偶布偶一个性质,这种招数用在正道能替人消灾挡祸,就连血光之灾也能挡下,可若是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落到对头手里,稍不慎就会被搓圆捏扁。
我那本破书里就记着如何制作替魂傀儡,总之很麻烦,光那扎草人的东西就很难收集,更别说要口诵茅山秘传的咒言,陈春峰并没有教我这个。
而陈三水说的乘阴船入河,乃是河水属阴,纸船沉了之后,便是乘船人落入黄泉之际,直达阴间的快捷通道,不过是死了才能去的,曾经我还有个想法,把自己弄死去偷偷去阴间找爷爷,找的见万事大吉,找不见就不回来了,正好与山女同死,只是彭海庭说这事不现实,先不说谁来送我的魂魄下地府而不被阴差发现,就算被真的溜下去,最后可能的结果是见到爷爷了,我被抓住与他一起挨鞭子。
陈三水做了傀儡阴船,又在金悦湖投水,若是正常情况,小船会飘到河中央被一股漩涡卷入,而身在陕西的我无论在做什么,魂魄都会以日行千里的速度飘到金悦湖里,陈三水根本没想让我下阴曹,而是做个水鬼被那群鱼怪欺负。
可邀天之幸,他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我猜测道:“因为我吃过木太岁,哈哈,味道不错哦,再让你咒上十回八回也不会死。”
陈三水摇头:“别说是木太岁,就算你吃了龙肝凤脑身具九五皇帝命格,那阴船也会沉入水中,无非是你不会死而已,可你不知道。”陈三水变了表情,如同吃了怀了一肚子卵的屎壳郎一般腻味:“你不知道,那只船飘出十几米后金悦湖底激流涌动,好像有只怪兽急不可耐的要将纸船吞噬,我就看着船一点点像漩涡中心漂去,可下一秒,居然开出来了!”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开出来?你还给我扎了掌舵的船长?你那阴船不会是豪华游艇吧?呦,承您厚爱了!”
陈三岁双目无神,看来那一天的经历让他着实费解:“为什么要用开这个字?你见过快艇么?就是跑的极快,船尾的发动机能卷起水浪的东西,当时那只阴船就像一艘快艇,破开河水从漩涡中逃出来,河里的怪物卷起浪花追它,快艇又变成帆船,压住一个个浪头剧烈摇摆却始终没有被拍进水中,当时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后再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明明是巴掌大的白色纸船,可我看它就像是与海啸搏斗的航空母舰,哪怕滔天巨浪也会被它冲破穿出。”
我干巴巴的问他:“你在讲故事?或者拍我马屁?”
陈三水摇摇头:“真事!”
“你在傀儡上写的名字是方航还是敖广啊?”
“做法之前我给你算过命,大凶之兆,运程衰弱到极点,仿佛被上百只恶鬼缠身的局面,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你究竟如何逃过我的咒杀?”
“具体什么时间?”
“阴历……九月二十八。”
“没错呀,那几天我正在和一群亡魂玩,还接连放血搞得自己气血衰败,没理由咒不死我,最少也能喷几口血。”摸着下巴沉思,我忽然反应过来此时的处境,晃着牛骨刀叫道:“老家伙,又他吗上你的当了!我应该和你探讨怎样能搞死我么?”
“将死之人的一点疑惑而已,方家小子,我也是道士,对这天地也有一份好奇。”说这话,一丝浓稠乌黑的血从他嘴角溢出,陈三水向我走来:“你不能为我解疑么?究竟为什么?那纸船为什么会如此灵动,难道有条真龙在水下托着它么?”
陈三水服毒自杀了?他居然不做任何反抗!
他剧烈摇晃我的肩膀询问,可我也是茫然:“不知道,你一定写错名字咒错人了。”
血色更乌,已经到了如墨的漆黑,一层薄薄的青紫色从他面皮里泛出,陈三水嗤嗤笑了两声,低下头,双眼黯然:“罢了,我自己去问阎王爷吧……嘿嘿,小杂种,夕阳西下也要让世界染上血色,此时我真的懂了这句话,你懂了么?”
心中一抽,我猛地发力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吗还做什么了?”
陈三水靠在树上,他的血滴在我的手背竟然有种灼热感,我赶忙松手,他阴沉却很得意的说:“兰兰是个好女人,小杂种,虽然我不如你爷爷,可有一点却与他一样,我们都为自己的后人操劳了,小杂种,兰兰真的是好女人,别伤害她,不然我变成鬼也……”
“老子让你连鬼也做不成。”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我双手握刀要将他砍成两半,牛骨刀带着呜呜的破空声,陈三水眼中的神光渐渐淡去。
刀锋,终究贴着他的额头停下,陈三水也终究歪着脑袋倒下。
不能杀,起码要让警察知道他的死因是嘴里的毒药,而不是被人砍成两半。
英雄迟暮,宝刀未老,就算死也能拉上陪葬,陈三水一直在拖延时间,而我居然此时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不管他的尸体,我拼命向山下狂奔,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他针对的人无非是那几个,无论哪个,都是我不能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