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女小声对我说,以前爷爷经常和金伯上山,像是个小跟班的样子,有可能知道她的存在,我问她山顶别墅上的人是不是爷爷烧死的,她说不知道,那时她只是一颗青藤,还不能漫山遍野的乱跑。
上山的路不好走,而且路途极远,三蛋爹索性回去找了两辆摩托车,我们四人轰隆隆的冲了上去,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金伯让我们停下,前面的路碎石繁多,野草茂密,只能步行。
三蛋爹用他的宝刀劈砍斜生枝桠,金伯逮住个空子小声问我:“那小丫头是你爷爷给你准备的媳妇不?”
“是。”
金伯满脸皱纹的脸更褶皱了,像一朵老菊花拘在一起,既迫切又不安的对我说:“狗娃,我虽然比你爷爷小,可论辈分也是你爷爷辈的,要是金爷爷帮你处理了山上的事,你能不能跟那位小仙女帮金爷爷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金伯论资排辈?我不敢答应:“啥东西?”
“菊泉和青泥,就是你爷爷当初给她浇花用的。”
我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山女在后面清脆的说:“可以,我替爷爷送你一些。”
金伯忙不迭的鞠躬道谢,不再逗留紧走两步赶上三蛋爹,我问山女:“菊泉和青泥是啥?”
“菊泉是菊水,盛开菊花的小溪里的水,青泥是泥巴,在神仙窟里有,”山女主动抓住我的手,温柔的说:“我就住在神仙窟。”
杏桥山不高,山顶的悬崖上却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具体又多深谁也不知道,但有个洞边有一条三根手指宽的水流,周边开满了菊花,而洞窟的石壁上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浮现出一些青色的泥巴,山女说这种泥巴可以吃,想让它是什么味道就是什么味道,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延年益寿。
杏桥山的黄鼠狼能变成人,胡仙儿不远万里从东北来到山西,五乘死后埋在这里,都是奔着这神仙窟来的,甚至我怀疑爷爷也是因为这个才死守杏桥村。
传说中神仙窟三千年开一次门,里面是住着神仙的另一个世界,上次开门在何时没有人知道,自然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之所以断定地洞就是所谓的神仙窟还是爷爷根据青泥和菊泉判断的,古籍《三言二拍》中记载着一则故事,李道人独步上云门,说的就是一个一心向道的老头去了山顶的地洞,被神仙接引成仙,而那个地洞里也有青泥。
山女之所以能在青藤时开启灵窍,还是托了这神仙窟的福。
我问她,爷爷是不是就等着神仙窟开门,进去找神仙,山女笑着说以前是,后来过的久了也淡了这心思。
三千年对神仙来说只是弹指一瞬,但在凡人身上,有个几十年就足以看破生死,绝了成仙的念头。
爷爷对她说过一段话:神话传说的上古中,人类被天灾猛兽毒虫肆虐,都是一心脱离苦海,潜心向道,所以那时候的神话最多,随着人间渐渐繁华,红尘昧心,看多了生老病死,尝便了恩爱情仇,人们早就将生死看破了,表面上看是大彻大悟,可归根结底还是失去了大毅力。
山女问我,给我三千年时间不死,等待神仙窟开门,会不会丢下她和一切亲朋好友。
我说做不到。
她说,所以咱们只能跟这些孤魂野鬼打交道,抓抓凯娃爹,打打桃花女,大闹天宫这种事,知道就行了。
我一直想一个问题,既然世界有鬼,而这鬼也是爷爷一个老人就能收拾了的,那些漫天神佛为什么不出来全部摆平?现在终于知道了,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高手世界的神话是夸父逐日,大闹龙宫,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只能听听鬼故事。
回归现实,深夜的杏桥山安谧幽静,没有蝉鸣,没有鸟叫,只有微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山顶是一片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光秃秃的不长草,远处残立着一栋只剩框架的三层小楼,风吹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小楼前面还有不少坟包,离得远看不清,而每座坟的旁边都栽着一棵树,明明刚立秋,天气还有些闷热,这些树却掉光了叶子,远远看去好像张牙舞爪的妖怪。
“金伯,这里啥也没有,咱们来做什么?”
金伯皱眉道:“你不是说那女鬼让你来?我也不知道有啥。”
自从凯娃爹逃走后,桃花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只是指着山顶叫我上来,其余也没留什么线索,难道她只是让我看看这里有几座坟,以后有时间帮忙烧点纸钱?
我歪着头挠脑袋,余光忽然扫见一幕,那些坟边上的树居然挂着人,每棵树上都挂着一个,长发遮面,白衣赤足,正随风摇摆。
瞪大眼睛去看时,这些人却又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我这个发现对他们说了,三蛋爹猛地打个冷战,挥舞着破刀走过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都滚开,不然劈了你们……”
念叨着给自己壮胆的话,他想过去看个究竟,离最近的坟还有几米时,却突然停了动作,破刀砸地,三蛋爹举步僵硬的继续向前,走到一棵树下,将脑袋伸进了忽然出现的绳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