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救
“狗,柳树属阴,尤其是被雷劈了的树,阴气里又参杂着死气,你看这颗人头皮肉不腐,双眼暴睁,就是被这空心柳树镇着,而她的冤魂也附在柳树上,将树干做身躯,树枝做手脚,吸收这里的生气温养自己,那太岁棺既然属木,也脱不开这人头柳树的压制,想逃也逃不了。”
我盯着人头的鼻孔,虽然动作微小,却很有规律的扩张收缩,问爷爷:“她为什么还在呼吸?”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生前的习惯?可能是在吸阴气?”爷爷看着四周说:“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你看她脸皮鼓胀,被阴气充满,如果你把头踩碎,阴气泄出来沾到身上,要不了命也会大病一场,而且她的身子还不知道在何处,只有将尸首相连,她肚子里的怨气阴气积郁之气才能从嘴里吐出来。”
我问道:“这东西也有怨气?”
“鬼当然有怨气。”
“她是鬼?我还以为是僵尸呢。”
爷爷看我一眼,敲敲烟锅子,下了决心:“既然你真心想学这些东西,爷爷就教你吧!”爷爷提起人头,带着我向凉棚后面走去:“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精乃是父精母血的造化之运生的人身,气乃是呼吸吐纳,五谷摄取而来的血气,神则是阴阳二气构成的生魂,这三者缺一则不是活人,僵尸的神破碎瘫死,血气凝郁全身,肉体僵硬诟尘,所以看上去傻兮兮没了灵动。”
说的玄乎,其实就是僵尸有身体没灵魂,可我这样对爷爷提问时,他却让我按着精气神的思路走,这样方便以后学道法。
僵尸不是没有灵魂,而是灵魂成了碎片被肌肉骨骼吸收,一具尸体被埋在极阴的养尸地,阴气渗入了尸体,压的魂魄不能投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僵尸,所以每个人死前都要找风水宝地,因为一旦埋在恶地变成僵尸,就真的永远别想活了,这也是老天爷的规矩,不然尸体变僵尸,魂魄投胎为人,岂不是一个魂魄拥有两具身体?
再说回鬼,先说那些想投胎但无法去的鬼,养尸地只能温养身体,对魂魄是镇压,而有些地方对尸体无效,只能滋润魂魄,所以精身与气血尘归尘土归土,反而留下神魂不灭,成了人间害人鬼,而那些冤死横死的人怨气太重,他们的鬼魂就连鬼差也无法接走,只能留在人间,等怨气散了,或者被有能之士打散。
我看着爷爷手中晃来晃去的人头,有些担心的问道:“爷爷,你拿她当个悠悠球一样甩,会不会加重她的怨气,变成厉鬼?”
爷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人间有多少阴魂数都数不清,随随便便就变成厉鬼,还有活人的生路?死前没受到大折磨,死因没有大冤情,死时没有大心愿,几乎是没有变成厉鬼的可能。”
爷爷停在凉棚后的一口水井前:“她的身体就在里面,被水里的阴气挟裹着不能投胎,下面温度低,正好保存了尸体。”
这口水井是村民专门打出来取水用的,倒不是浇灌,而是给看守田地人洗漱饮用,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喝的水其实泡着一具无头女尸,不知道会不会去把孙老怪撕了。
“爷爷,孙老怪杀了人抛尸,这女鬼为什么还要替他看守太岁棺?”
爷爷摆手说道:“这女人不是孙老怪杀的,他身上没有孽气。”
我好笑道:“又是瑞气,又是孽气,怎么我看不见,难道杀过人的人就一定会全身冒烟?”
“你当然看不见,即便是能见鬼物的阴阳眼也看不见,必须要学望气之术。”
“那你教我,以后我啥也不干,站在火车站抓杀人犯,谁身上有孽气就让警察抓谁。”
“没那么简单,教你你也学不会。”这还是爷爷第一次拒绝我,连借口都没有,他从地上揪了几根青草,又拔下女尸头三根头发,与青草一起扎成手足俱全的小人,放在烟袋锅子上烤了起来,等青草泛黄后,用打火机点燃扔进井里。
燃着的草人自然灭了,可井水好像烧开那样咕嘟嘟泛着起泡,我紧盯着不深的水面,没一会就冒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脖颈,爷爷提起人头带着我一步步后退,那女尸从井里爬出来,身上穿着一条没有袖子的白袍,下摆也堪堪遮住大腿根,紧贴在一具有些臃肿的无头尸体上。
女尸的动作极慢,双臂平伸,屈指成爪,一扭扭的向我们走来,全身晃荡个不停,无论是胳膊上的赘肉,胸口两团,还是肥胖的大腿,都好像是充了水的气球,一颤颤快要爆开。
我们退后到空心柳时,爷爷把烟锅子递给我,让我装满烟草点燃,可能是接近了柳树的缘故,女鬼的头发又开始变长,原本她的脑袋悬空,这下掉在了地上。
爷爷就像拉面条一样抓着不停变长的头发在柳树上缠了好几圈,女尸已经捡起自己的头撞在脖子上,脑袋转了个圈摆正位置,忽然狞笑了一下,脸上的皮肉尽数翻开,露出死鱼一样的白,她眼睛有了灵光,挥舞着双手向我们抓来,爷爷拉着我赶忙后退,那女鬼的头发还缠在树上,她绕着树跑了起来。
树根盘结,枝桠横生,女鬼的皮既薄又光嫩,轻柔的柳枝划一下便是一道口子,等女鬼绕了七八圈解开头发时,她的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千刀万剐的布娃娃,洁白的双臂,纤细的脖颈,丰腴的长腿上布满伤口,如同漏了气的气球,不,如同被狼牙棒玩弄过的充气娃娃一样,滋滋的向外呲着气。
她还想来抓我们,可没跑几步就扑倒在地上,全身迅速干瘪下去,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气从身体里冒出来,还没四散飘开,就忽的一下子涌向了柳树的空心。
柳树的纸条乱摆,洒下许多焦枯的柳叶,它开始慢慢皲裂。
“哎,阴气太重,这空心柳也受不住了。”
地上的女尸已经化为一滩脓水,腐蚀的几颗小草咝咝作响,我摸着下巴问道:“爷爷,她为什么要绕着树跑?把头发一点点变短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