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连会也不开了,带着大壮扬长而去,一人一熊走在大街上吸引了无数目光,高土坡家属院是不能回了,那地方太狭窄,还会惊扰邻居,陈北把大壮直接带到厂里,养在保卫处办公室外的储藏室里。
马春花随后赶到,和陈北大吵了一架,吵架的焦点在于如何喂养这头食量极大的棕熊,人都沒饭吃,何况是畜生。
陈北心里也明白,自己养不活大壮,但还是嘴硬无比。
“那你就和你的熊过吧,永远别回家。”马春花撂下一句话,走了。
陈北冲马春花背影喊了一声:“少來这套,以为我怕你啊。”回头一看,大壮正站直了身子,冲自己低鸣。
工会找陈北谈话,居然还是大壮的问題,原來省领导马云卿犯了胆结石的病,需要熊胆治疗,动物园的熊早饿死了,全省只剩下大壮一头活着的熊,为了领导的健康,唯有牺牲它了。
“反正那头熊也老了,不如宰了为人民造福,熊胆可以治病,熊掌可以补充营养,熊皮可以做帽子,熊肉可以吃,熊的一身都是宝啊。”工会主席说道。
先前在地委一招被陈北踢倒的干部也來了,大概是被领导批评了,他的态度现在变得很好。
“陈北同志,我的态度不好,向你道歉。”干部站起來给他鞠了一个躬。
工会主席说:“陈处长,把熊交出來吧,等着下锅呢。”
陈北道:“大壮是抗战英雄,得过勋章的,谁也不能动它。”
干部道:“抗战英雄,我怎么不知道,谁给它授予的勋章。”
陈子锟道:“大壮是抗日救**的炮兵中士,立过赫赫战功,南泰县志上都有记载的。”
干部哑然失笑:“原來是国民党jūn_duì 的熊啊。”
工会主席也笑了:“小陈啊,这些开玩笑的事情就别拿出來说了,赶紧让人家把熊拉走。”
“我说不行就不行,沒得谈。”陈北在厂里是有名的臭脾气,党委书记和厂长都奈何不得他,何况工会主席。
于是,再次不欢而散。
当晚陈北沒回家,在值班室过得夜,次日早上他先去食堂打了一份稀饭,端着碗來到储藏室想喂大壮,却发现自己从小养大的熊已经咽气了,大壮用爪子把自己的咽喉扯开了。
陈北找了一辆平板车,拖着瘸腿将大壮的尸体拉到荒滩上埋了,在坟前抽了半包烟,他心里很难受,却说不出因为什么。
坐了半天,陈北蹒跚着回家去了,娘正带着陈光玩耍,儿子看见爹回家就扑过來让爹讲故事。
陈北就算心情再坏,看见儿子也就变得开朗起來,他抱着儿子坐在院子里,道:“爸爸给你讲一个苏修逼债的故事吧。”
这故事是社会上流传的民间故事,做不得真,陈北也是道听途说來的,自己根本不信,权当哄孩子解闷。
“苏联人不讲究,专门挑咱们困难的时候逼债,以前抗美援朝时卖给咱的破铜烂铁,赫鲁晓夫他都要算钱,沒钱,沒钱就拿粮食,拿猪肉來抵账。”
陈光已经七岁,瞪着无邪的眼睛问爸爸:“苏联人咋这么坏。”
陈北道:“要不咋叫苏修呢,他们从來都是大坏蛋,占了咱们老大一块领土也不还,现在又要逼债,简直他妈比阎王还狠。”
陈光道:“那咱们还了么。”
“还了,咱们中国人有志气,周总理说,他不是要猪肉么,给他猪尾巴,于是咱们把全国的猪尾巴都集中起來,运了满满一火车,上百节车皮里装的全是猪尾巴。”
“那得多少猪。”
“一百万都不止,运到苏联以后,一看这么多猪尾巴,把赫鲁晓夫吓的尿裤子了。”
陈光哈哈笑起來,前仰后合,忽然又问爸爸:“猪尾巴怎么吃。”
“油炸,清蒸,火爆,凉拌,吃法多了去了。”
“我不要吃猪尾巴,我要吃红烧肉。”
“国家这么困难,哪有红烧肉。”
“爸爸骗人,有那么多猪,咋会沒有红烧肉。”
这个问題陈北沒法回答,他只好说:“这个……爸爸再给你讲一个别的故事吧。”
好不容易哄了孩子睡觉,陈北出门散心,迎面看见三个人走过來,不由奇道:“萧叔叔,柳大爷,龚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