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存跟随满载各种礼品、绫罗绸缎和牛羊皮的船队刚离开洛阳两天,御史台便抛出两份言辞激烈的弹劾奏折,经太尉张温为首的几位重臣合力操作,很快公之于朝会之上,由此引发一场波及大汉天下的激烈辩论与思想动荡。
两份弹劾奏章写得很有水平,一份从大汉王朝的立国之本与开国制度说起,将各个阶段的动乱与政治改良纠缠在一起论述,然后将刘存实行的新政逐一拿出来批驳,几乎都能找到与传承政体相违背的依据,以及因此而造成的严重后果,不单严厉抨击了城阳郡实施三年的新政,连带皇帝极为信任的皇室宗亲、彪炳功勋的青州刺史刘存,也被隐隐指责为居心叵测的奸险之辈。
另一份弹劾奏章没有署名,这份奏章先从王莽说起,一一列举刘存的系列违法乱制罪行,上升到“私交诸侯各王图谋不轨”、“擅改税制动摇国本”、“逾制筑城居心叵测”的杀头高度,用词尖锐,激情四射,就差没明说刘存就是王莽第二了。
令不少支持刘存的朝臣惊愕的是,与刘存私交很好同样支持改良政策的黄琬和杨彪选择了沉默,这两位重臣在土地问题和豪门世家特权问题上,与刘存存在不小的分歧。
刘存在洛阳面圣期间,两次借酒宴之机,公开表明“以温和措施减缓土地兼并,大力开垦荒地、修建灌溉沟渠,发展工商百业以解决失地贫民生计,缓解土地压力”的态度,但仍然无法从根本上说服黄琬和杨彪。所以,绝不相信皇帝会处罚刘存的黄琬和杨彪在保持缄默的同时,都想看看刘存如何应对。
本月的第四次朝会上,崇德殿中起氛有些诡异,只听到第三个控诉刘存的侍御史桓典高亢激昂的声音。这样的情况几乎在近期每次朝会上都会发生。
实际上,龙榻上昏昏欲睡的皇帝刘宏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自己辩不过下面那些学富五车的御史和大臣,更无法说服那些个言辞激烈、看样子恨不得立刻把“如同王莽第二的刘存”抓过来剁下脑袋的御史,所以他干脆祭出数年来屡试不爽的逃避法宝——闭目养神。
可随着对刘存的抨击质疑声越来越多,闭目养神的皇帝刘宏终于坐不住了。不由得再次想起单独召见刘存的那天下午,双目赤红泪花涌动的刘存临别前的殷殷恳求:
“皇兄,臣弟知道按照城阳郡那套新政走下去,很可能会招来朝中大臣们的责难,甚至陷害。因为臣弟保的是百姓利益,保的是我大汉的江山社稷,伤害的却是口口声声为了圣上和江山社稷、却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世家豪门。”
“这些世家豪门在整个大汉加起来只有几万人,却占据天下大半良田和肥沃土地,他们利用先帝和圣上给予的特权,堂而皇之偷税漏税,有的干脆不交税,却让失去土地沦为奴仆的千千万万百姓来养活整个国家。”
“正如上任宗正刘虞大人所言。在各地名门大阀和地主豪强无法无天的盘剥之下,大汉子民越来越活不下去了,这才是到处暴乱到处造反的根本原因啊!皇兄如果信得臣弟。就给臣弟一点时间吧,不需要太长,三年,三年时间就足够了!”
刘宏越想就越能体会刘存的良苦用心,也就更加理解刘存这几年过得多么不容易,因而彻底理解了刘存所实行的“抑制土地兼并、鼓励土地开垦、扶持工商百业”的青州新政。不知不觉间他坐直身子,呆呆望向大殿正门外空无一人的丹陛之下。如同中邪似的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神形极为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