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强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棉布对襟衫,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布鞋,挥毫泼墨,气定神闲,这幅样子,有些超凡脱世,像个世外高人。
最后一笔收起,侧身在旁边的秘书即刻接过文国强手里的笔,同时递上温热的毛巾。
文国强程式化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额头的汗水,红光满面的脸上更显得神采奕奕,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而又犀利。
“叔叔——”文舟喊道。
“来,过来坐。”文国群边招呼边往外面的会客室走去。
茶几上一杯温热的枸杞茶早已备好,文国群坐下后,舒畅地喝了几口。
然后才抬起头,满眼含笑地看着文舟。
讲真,他对文舟真的很满意。
文家的第二代就靠文舟撑起来了。
而他自己的孩子尚小,将来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他还不能决定,可是文舟却是一个可以很快就扶起来上位的好苗子,他一定要让文舟明白他的使命和重任。
文舟跟着他来到外面,却一时不敢落座,而是站在那儿,看着文国强慢条斯理地喝水。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叔叔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这种感觉,比妮妮的爸爸更甚。
文国强喝了几口水,放下紫砂茶杯,抬起头,发现文舟还站在自己跟前,笑道:“跟叔叔在一起,就和跟自己的爸爸在一起一样,不要那么拘谨。这里,以后你可以经常来,随时来。”
文舟咽了咽口水,心里还是紧张。
虽然叔叔看起来很和蔼,也总是笑容满面的,可对他,文舟就是有股子畏惧存在。
“嗯,好。”文舟点头道,语气却是明显的拘谨。
“呵呵,坐下说话。”文国强笑道,满脸都是慈爱。
文舟在文国强正对面坐下来,身子坐得笔直,像个jūn_rén 那般。
文国强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眸光在文舟脸上上下浮动,这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见过大世面,没有见过大人物,这点上,妮妮就不同,见到他的时候毫不拘谨毫不怯场。
草根子弟,着实不同啊。
不过,文舟能把妮妮娶到家,说明这小子还真有过人的本事。
秘书给文舟送来一杯茶,同时给文国强添满了杯子,然后退身出去。
文国强又喝了一口,缓缓道:“文舟,我知道你爸爸从未对你讲过我的故事,也未对你讲过爷爷奶奶当年的故事,还有我们文家的历史……”
文国强停下来看了文舟几秒,眸光中有了些许忧郁的神色。
那段历史,其实他也不想回忆,因为每次剖开,都是血淋淋的切面。
文国强凝神地望着窗外,缓缓地向文舟讲述他和文家的历史。
文国强的故事从他自己的嘴里讲出来,文舟感觉他就像在口述历史那般平静,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波澜,只有那微微眯着的眼睛,是不是闪过一丝忧郁。
文舟听得心里唏嘘不已。
原来文家的前两代经历了如此巨大的人生挫折。
他们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凤凰山人,爷爷奶奶是南下干部,祖籍山东。
那时候交通不便,想要出一趟凤凰山,都是奢望,更遑论想去北方。久而久之,他们就再也没有回过北方了。
只有文国强一个人,通过上学这条途径,走出了大山。
……
不过,文舟纳闷,他家里上千亩的茶园难道不是爷爷奶奶的上一辈留下来的吗?他们不是凤凰山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茶园呢?
“你爷爷奶奶是农科专家,专门研究茶树。当年很多茶山是荒废的,无人管理,更无人想要。因为那个年代饭都吃不饱,喝茶被看做是资产阶级的小资小调,没几个人能喝得起。所以茶农几乎没有收益。你爷爷奶奶却很宝贝那些古茶树,精心保护着,还培育了很多新品种。最开始那些茶,都是特供了……后来开始承包荒山,你爷爷奶奶就把这些茶山都承包过来了,一些山民不想要的,全部都收归过来,期限是70年……如今凤凰茶值钱了,那些山民后悔也来不及了。”
文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爸爸那么珍惜这些茶园。
“我们文家本是书香门第,你爸爸当年屈服于环境,也为了继承你爷爷奶奶的心血之作,选择了当一个茶农;我不认命,所以想尽办法要走出大山,因此造就了我们截然不同的人生。”文国强看着文舟说,“孩子,人生的路,在于选择。”
文舟沉默着,自然明白叔叔话里的意思。
“凤凰山今非昔比,单枞茶价值千金,你爸爸现在拥有了得天独厚的资源,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你不用为钱发愁,只要好好施展自己的报复。从商,赚更多的钱,意义并不大;而你从政,却能改变很多东西,在现行的条件下,把我们的理念付之于现实,和这个时代紧密融合在一起……”
文国强很有抱负,也很有思想。
说起从政的理念,他激情澎湃,听得文舟都开始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