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唐昕有点头疼,勉力起身,四周都是从未见过光怪陆离的景物,错愕迷茫之中带着些许惊惧。“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吧。”一朵拿出胭脂对镜细细描画。她的脸色太苍白,不想被无忧看到。
“什么交易?”唐昕拧紧眉心。
“你跟我去见无忧,我便送你去见萼儿。她在人界死了,会在这里复生。”
唐昕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即淹没在一片迷惘之中又带了几分愠色,“你和宣帝的故事,我听说过。”
“哦。”一朵淡淡应了声。
“故事里,你们很相爱。”唐昕的口气咬的有点重。
“故事里都怎么说的?”一朵有点好奇了,那些凡人如何描画她和羽宣那段过往。
“你和宣帝的故事大越国几乎人尽皆知。”唐昕没有再说下去,书里的故事有很多版本,大致意思却是一样。故事里说,灵妃娘娘是一位狐妖与宣帝相爱,入宫为妃伴驾左右。朝臣恐狐妖祸国,便请来大越国最著名的道士收妖。灵妃离去的那几年,宣帝一夜白发,苦苦追寻数载终于带着灵妃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天回到皇城。宣帝重伤,狐妖割肉为帝王疗伤,宣帝还是在一个烟花漫天的夜晚离世,并与灵妃定下契约在下个乞巧节相遇。故事本该在这里结束,世人却觉得不够悲苦,又添了许多灵妃孤零零一人游走世间精神恍惚,每个乞巧节都会在他们初遇的地方等宣帝,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很多很多年。当年被世人咒骂是妖妃祸国的灵妃,已在时间的沉淀下渐渐被传为一段佳话,成为痴情女子的典范,众人亦都惋惜灵妃和宣帝那样真挚的爱情却是悲剧收场。
往往正是悲剧,才会被人无法忘怀,一直在大越国传颂了七十多年还不厌腻,不少茶楼小馆都有说书的在讲这段故事。唐昕几乎耳熟能详,也曾扼腕这样一对有情人居然不能眷属,当得知眼前人就是故事中的女主时,他实在无法释怀。
“你们那么相爱,为何要来纠缠我?”他的口气里带着一丝薄怒。
“见到无忧,不管你如何想,我都希望你装出一副很疼爱喜欢她的样子,我只要求这一点,陪她几天我便放你回去,成全你和你的萼儿。”
“我想你一直都找错人了!”
“在无忧眼里,爹爹的形象很高大,你要表现的强势一点,别像个弱书生。”一朵又捣持捣持唐昕的妆容,让他看上去精神威慑一些。可不管是给他换个发型,还是换一套黑色的袍衫,他那清瘦苍白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荏弱。
“你的孩子……是宣帝的对不对!”唐昕厌恼地打开一朵的手。
“……”
“宣帝死后,你便精神恍惚了!”唐昕越加觉得这个故事安装的很完美,他和宣帝是同族长得相像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很生气,甚至非常生气。“你错将我当成宣帝!”
“你说完没有?”一朵阴沉着脸色,望着唐昕愤怒的脸。
“你应该找宣帝,为何找我!我叫唐昕,勋王府的小王爷,不是你要找的宣帝!也不是你所谓两个孩子的父亲!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唐昕好像发泄一般,语气极重。
“如果我们注定总是这样错过,那么请你闭嘴,不用一再提醒我。”一朵转身,落叶萧索映着她的背影格外凄凉。
“我不会陪你去见你的女儿,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唐昕随便找了条路就走。
“小白,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我没记错的话,一路上你都昏迷着。”一朵轻轻提醒一句,唐昕的脚步顿住,迷茫地望着四野,到处都是那么陌生得有些可怕。
“只要三天,陪无忧三天,我便放你回去。”
唐昕抓紧双拳,“说好三天。”
“决不食言。”
fù_nǚ 多年未见的场面总是让人有很多眼泪要流出来。小无忧在一阵喜极而泣之后,渐渐淡定了。上下打量一眼唐昕那偏瘦的病弱之态,贴在一朵耳边,小声道,“娘,我爹爹原先是天界的天帝,后来又是妖界的妖王,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咳,你爹最近几年在凡尘历劫,转世成一介书生,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小心一点,别吓到你爹爹。他现在还没开窍,不知前世记忆。千万别吓到你爹爹,他现在只是凡人。”一朵摸了摸鼻子,既然唐昕伪装不了无殇,那便只能让无忧安分点,以免唐昕招架不住和盘托出。
小无忧认真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了茶给唐昕,“爹,喝茶。”
“……嗯。”
“爹,饿吗?”
“……嗯。”
“我去给爹爹做饭吃。”小无忧很开心地跑了出去,接着又跑回来,“爹爹想吃点什么?嗯……爹爹喜欢吃什么?”
“……”唐昕哪有心情想吃饭的问题,首先他才十八岁,居然有个十三岁大的女儿。其次趴在地上比老虎还大那那只是什么怪兽?似猫非猫似虎非虎,姑且算是大猫吧,为何总用一种虎视眈眈的敌对眼神盯着他?害得他心底发毛。他只是凡人,从小养尊处优,见过最大的动物是温顺的马,这样凶恶的动物从未见过。除去这些,其余都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不适应,反倒有一种回家的安逸。
“爹爹,你到底想吃点什么呢?我们吃兔子?无忧最喜欢吃兔子肉。”
唐昕和一朵的脸色都白了,唐昕本能地摇头,“我从不吃兔肉。”
小无忧有些失望,唐昕也有些失望,“那好吧,我给爹爹做点猪肉吧。”
目送小无忧去了厨房,唐昕赶紧放下手中发烫的茶碗,甩手降温。
“无忧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将来……”一朵垂下眼睑,“将来若你还能恢复前世记忆重归本体,你要记得照顾她。她姓玄,叫玄无忧。”
“我就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口味都不一样。”
“我想掐死你。”一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
“好吧,姑且就算是我的女儿吧。”唐昕郁结地吐口气。目光落在一朵袖子中抱着纱布的手上,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你的手……怎么伤的?”
一朵掩住受伤的手,自愈性正在消失,伤后一直不能愈合。手上应该很疼吧,她却丝毫不觉得,还有什么痛苦比失去小长乐更让她疼痛的。
“你会弹琴吗?”一朵问。
唐昕点下头。
一朵将一张曲谱摔给他,“晚上的时候,你弹琴我跳舞给无忧看。把曲谱背下来。”
“这首曲子……”唐昕扫了一眼那曲谱,眉心紧紧皱起。他感觉好熟悉,只一眼便有优美的曲调在脑子里盘旋飞绕,耳边好像传来悠悠的弦乐,眼前也似乎飘起一抹曼妙的白色身影。
“伊人笑。”唐昕脱口而出曲子的名字。
一朵猛地惊大双眼,“你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