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从头一天早上突围前吃了顿饱饭之后,如今还剩下的一万五千大军,多数人都只是喝了一碗稀得可以当镜子照的高粱米野菜粥,连一碗干饭都没吃上。
而且这些穷怕了的贼军喽啰们,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都是大包小包地随身带着自家的家当,有的连锅碗瓢盆都舍不得丢下。
说起来是一支“义军”或者说jūn_duì ,但是看起来却更像是一支拖家带口、搬家迁徙的流民或者灾民。
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可想而知,上午辰时撤围北上,到了下午的申时,几个时辰过去了,距离柳林堡南门外的离石河,还有五六十里的路程。
不管王自用、罗汝才如何忧虑着急,如何派人催促,整个贼jūn_duì 伍的行军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王自用之所以忧虑着急,是因为他越来越发觉,北上宁乡或者北上柳林堡、永宁州,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因为他不仅没有遇到宁乡方向“大梁王”所部的人马,而且他派往宁乡方向去的前哨队伍也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不过到了傍晚,宁乡方向虽然没有消息,但是派往柳林堡方向的前哨人马却带回来了一个“喜讯”。
柳林堡和青龙渡的守军不多,但是傍晚时分却从黄河岸边的吴堡方向,沿着离石河逆流而上,运入城中大批粮草辎重。
得知这一情况之后,王自用当即用柳林堡有大量粮草辎重,来鼓舞麾下各部人马的士气,暂时放下了与宁乡的联系,要求先行攻取柳林堡。
各部休整了几个时辰之后,还是丑时刚过的后半夜,王自用、罗汝才就再次督促大军举着火把继续北上。
一万五千多人的队伍,在黎明前的夜色之中行军,打起的火把如同星海,根本遮掩不住行藏,即使相隔几里地远,也能在远处的山坡之上看得清清楚楚。
而看见他们的,正是在洪承畴的麾下一直充当精锐前哨使用的李文云所部火枪手们。
李文云所部火枪手与李卑所部火枪手的不同之处在于,洪承畴对自己麾下的唯一一支新式火枪队极为重视,将陕西抚标中军骑兵的战马,调配了三百多匹,将李文云麾下的火枪队,改造成了一支骑马步兵火枪手。
这个举措,使得李文云部既拥有与其他步兵火枪手一样充沛的火力,又拥有其他步兵火枪手不具备的快速机动能力。
洪承畴原本是要带着麾下人马走出南川河谷,然后转往南下,去救石楼的,结果到了次日凌晨寅时左右,却收到前哨李文云所部传回的消息,说是在前方三十多里外发现了贼军的主力。
收到这个消息,洪承畴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支贼军的动机。
“王自用部贼军连夜北进,那么他们的目标,似乎正是离石河北岸的柳林堡啊!”
且不说柳林堡本身对洪承畴来说十分重要,哪怕单纯是为了防止这股流贼逃出朝廷大军的包围圈,他也必须当机立断北上拦截了。
与数倍于自己的贼军,打一场不期而遇的野外遭遇战,对洪承畴来说,当然不是一个上上之选。
但是此时此刻,除了这样做,他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就在接到李文云着人送来的消息之后,他一边命令陕西总兵王承恩带领一千多骑兵先行,然后命令李卑麾下的火枪队,以及其他所有奔波了一夜的陕西抚标步卒就地休整,安排随军的辎重兵们设灶架锅,将所有携带的干粮食物全都拿出来,让大军饱餐一顿,准备天明时候与贼军血战。
人人都知道大战在即,所以军中气氛很快就紧张起来,到处都是抚刀拭枪、厉兵秣马、士气高涨的官军士卒。
士气高涨当然是有原因的。
宁乡县城近两万贼军不战而降,然后又如同一群群温顺的绵羊一样,被赶入准备好的深坑之中活活坑杀,让这些官军士卒对流贼喽啰们充满了鄙夷。
在他们的眼中,流贼再多,也不过是一群群待宰的羔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