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司贺国贤是贺时雨家丁出身,而游击王廉则是王国梁的亲侄子。
明朝的时候,军中就是这样,以募兵为主的九边各镇营兵,之所以到了最后,与卫所jūn_duì 一样,都成了将领的私军,与明军中的这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陈规陋习密不可分。
然而这种情况,在此时却是相当普遍,而且难以避免,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骤然进行改变。
而且,即使想要冒着兵变的风险骤然改变这个因袭二百多年的陈规陋习,事实上也根本做不到。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之所以要在通州建立皇明忠义讲武堂,在涿州专门设大营统一训练新军,目的就是想要一步一步地打破这个陈规陋习。
至少如今京师三大营和近卫军之中的军官阶层,就已经不存在这种严重的裙带亲属关系了。
但是这样的改变,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尤其是在九边各镇的边军之中,这种由累世将门形成的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亲属宗族关系,是当前九边各镇jūn_duì 能够保持稳定和团结的根本纽带,还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更是不能轻易去触碰。
当然了,手段高明的文官,比如延绥巡抚孙传庭,能够通过识别和提拔将门之外的悍卒来培植自己的亲信,从而将麾下的jūn_duì 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而手段不怎么高明的文官,比如王嘉徵这个监军御史,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依赖原有的将门世家。
王嘉徵朝官出身,奉命到山西镇来任监军御史,除了皇帝给的圣旨和朝廷调拨的军饷之外,自己一个文人,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个可以治军带兵的私人,所以只能接受山西镇的推荐,勉强拉起了一直一千二百多人的监军营。
除了好友山西兵备副使袁继咸到任后向他推荐的几个人以外,他的监军营中大半军官都是山西镇总兵、副总兵的私人。
也正因为这样,王嘉徵到任山西镇监军御史之后,除了能够监督一下军饷和军纪之外,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这个东林出身的朝官,才算是对大明朝的现实有了一个直观切身的了解。
捧着书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容易得很,但是真到了脚踏实地的时候,一堆棘手问题等着你去解决的时候,你才会将心比心地发现朝廷的难处,意识到过去的虚妄,从而变得务实起来。
王嘉徵以及与他遭遇类似情形的监军御史们,如今正在发生着这样的转变。
王廉跟着贺国贤等人,拜见了统领北线兵马的孙传庭之后,当天下午即带着手下亲卫快马疾驰往回赶,一路上为了避开贼军哨骑,还不得不翻山越岭绕行里数十里山路,终于到了次日清晨,好歹是回到了宁化所,没有耽误了传令。
一番报告之下,王嘉徵当即下令起营,以宁化所驻军五百为先锋,自己领着已经在宁化所驻扎了多日的三千兵马,卸下大部粮草辎重,轻装上阵,沿着汾水东岸的唯一一条道路快速南下。
与此同时,贺时雨所部也在午时之前带着麾下人马,护着黄庭政所部从楼烦押解而来的大批粮草辎重,赶来与孙传庭合兵一处。
大队人马到达之后,孙传庭让黄庭政带着部分人马留守十字坡的这座大营,看管粮草、辎重和伤员,然后带着集合起来的马步军五千多人,向着北面的静乐县城进军。
一路上,再次勇当先锋的杜文焕,遭遇了数次流贼派出的哨探。
一开始流贼探马还敢冲过来交战,但是接连杀散数股之后,流贼的哨骑越消散不见,等大军到了距离城池外不远处,择地安营扎寨之时,城头上的贼军只是站在城头观望,并不出城来战。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王嘉徵所部前锋的身上。
王嘉徵的麾下多半都是步兵,所以进展比较缓慢,直到夜幕降临、灯火已上,王廉才又出现在了孙传庭设在静乐县城南面三里处的营帐之中。
“抚军大人,我家王大人让卑职过来禀报。我军步骑三千五百人,已在静乐以北五里一处坡顶,拦路扎下营盘,等候抚军大人军令!”
位于汾水东岸谷地之中的静乐县城,城池并不高大,共有南北东西四座城门,其中南北城门是主门,也是贯通汾水上游谷地的惟一一条官道,出了南门,越往南越开阔,而北门外,则是越往北越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