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凌濛初,看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在山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蔡懋德等人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些忐忑与不安。
这些乱贼战力当然是渣,但是脾性怎样,却是没人知晓,从他们宁肯人吃人都不肯下山投降的情况看,这些乱贼首领之中绝对有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十恶不赦之徒。
若是乱贼中的这些人狗急跳墙,不按常理出牌,到最后再害了凌濛初的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些人中,包括浙江总兵张存仁,以及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这样的武人,经此一事,却都对凌濛初另眼相看。
一个读书人,甚至是一个四书五经没有读明白的读书人,居然有这样视死如归的勇气,令他们这些曾经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涯的武人尤其敬佩。
在他们这些武人看来,读书人嘛,考上了进士做了官才算是把书读明白了,才算是成功,而像凌濛初这样的,读书读到年近五十,别说进士了,他连个正经举人都没考上,应该算是读书人中的失败者了,但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读书人中的失败者居然拥有这样的胆量和见识。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第三天天色暗淡,夜幕即将降临,守墙的官军士卒才隐约望见远处的山道上步履蹒跚地走下来一个人。
等守墙的官军士卒点燃了火把投掷过去,才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
这个人正是跟随署理浙江兵备佥事凌濛初上山劝降的陶根厚。
一直带着麾下严防死守山下土城墙的郑芝虎,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将陶根厚接了过来,一路送到蔡懋德的跟前。
夜幕四合,浙江按察使蔡懋德的中军大帐里面,灯火通明,往日陪同在侧的文武官员们此时一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陶根厚,想从他那里得到凌濛初的消息。
作为整个剿贼平乱计划的制定者,蔡懋德的心里,实际上比别人更加关心凌濛初一行的成败,当下见了安全归来的陶根厚,盯着他说道:“凌大人呢,凌大人可还安好?”
又连着饿了两日、身体非常虚弱的陶根厚强打精神说道:“凌大人没事。凌大人让小的先下山来通报消息,让小的跟大人们说,事办成了。这两天就能下山,让山下提前准备吃食和营地。”
骤然听到这个话,大帐之中顿时一片呼气之声,蔡懋德以下不拘文官武将都是长长地送了一口气。
蔡懋德看陶根厚这状况,连忙让人给他准备食物和热水,这时只听陶根厚又说道:“小的这里还有凌大人写给大人的纸条,小的不识字,不知道是写的是什么。”
说完这话,陶根厚从自己已经破旧不堪的衣物贴身处取出来一张折叠着的纸条,递给了蔡懋德的随从。
蔡懋德从随从的手中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学生此行,幸不辱命,两日之内,当竞全功。”
蔡懋德看完字条,想了想,递给了站在不远处的湖州知府赵建极,赵建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说道:“不错,的确是凌玄房的亲笔!”
直到这个时候,蔡懋德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道:“赵知府、文县令,准备稀粥吃食之事就拜托给你们二人了。”
说完这话,蔡懋德又看向张存仁、郑芝虎,说道:“张总兵、郑游击,乱民下山之后的安置营地,就交给你们来准备了。”
张存仁、赵建极、郑芝虎、文若虚等人听了,都是躬身领命。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蔡懋德又连夜写好了书信,着人把信送往杭州,向闽浙总督温体仁和浙江巡抚范景文报告湖州府这边的剿贼进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