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表面上平平淡淡,但实际上却颇有手腕。且不说之前控制仪銮司,清洗锦衣卫时的表现,就说他到了藏龙卧虎、龙潭虎穴一般的东江镇,能够让已经专横跋扈惯了的毛文龙,至少在表面上服服帖帖,这就是个了不起的本事了。
高时明从东江镇停留一个多月以后,乘船归来,并将东江镇各岛的情况,以及毛维张、陈继盛已经在济州岛登陆并已立营据守的情况,向皇帝做了一个全面的报告。这之后,深得皇帝信任的高时明,就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高时明销声匿迹的原因,自然是皇帝又交给了棘手的任务。
这个任务就是督理锦衣卫、东厂和刑部有关人员,分头赶往洛阳和济南两地,为即将到来的福王案、德王案做好相应的布控准备工作,同时作为皇帝的代表,协调三法司尽快为拖延已久的梃击案、红丸案定案。
自从皇帝下旨重审梃击案、红丸案之后,内阁首辅李国鐠的主要精力,就投入到了这上面,特别是在刑部尚书乔允升到京上任之后,李国鐠、乔允升,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大理寺正卿刘宗周,这几个九卿级别的大臣,就把这两个历史疑案,正式提上了审理的日程。
在刑部侍郎惠世扬、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东厂提督方正化等人的具体操办之下,这两个案子,很快就合成了一个案子,过去被模糊定性的梃击案、红丸案,如今在皇帝的推动下,被三法司非常明确地定性为谋逆案。
然而这个谋逆案,越往深处查,却越是不好办了。
要坐实当年梃击案的张差,并不是疯子误入东宫,而是对当时太子朱常洛的一次失败刺杀,以及后来红丸案中的李可灼、崔文升,不是粗心大意让让皇帝吃了不该吃的药,而是蓄意用毒药弑君谋逆,就一定要找出幕后的主使之人,找出会因此而得利之人。
而这个人却是明摆着的,那就是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福王朱常洵。
可是这个人,毕竟是宗室亲王啊,也是当今圣上的叔父,追不追究他的罪责,如何追究他的罪责,以及追究到什么程度合适,对内阁首辅李国镨等人来说,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然而福王如何定罪这个难题还没有结束,另一个难题,即德王如何治罪的问题紧接着又来了。
现在的德王朱常洁已经年过五十,虽然过了知天命之年,但是却丝毫不知天理国法人伦为何物。
崇祯皇帝下令王国兴亲自带人到济南调查他,最初是因为鹿善继、王则古在清理山东盐政的时候,发现德王府破坏盐法、私开盐场,并且私自伪造朝廷盐引,违禁贩卖私盐,从中谋取暴利,为了好好整顿山东盐务,必须请旨惩治德王府,砍掉德王府伸向山东盐业的那只手。
鹿善继、王则古的本意,完全没有要治德王朱常洁于死地的意思,不过是想请皇帝下旨,告诫德王府,不要阻挠山东盐业整顿这件大事罢了。
没想到的是,皇帝不这么想,很快就派锦衣卫北镇抚使王国兴亲自带人前往济南坐镇调查,并广搜其罪证。
这一下子,德王府就算是倒了大霉了,不仅很快就查实了德王伪造盐引、私开盐场等罪行,而且也还查出来一大堆烂糟糟事儿。
犯法的就有这么几件,比如乱钱法、铸劣钱。按理说,明朝皇帝对于各地藩王还是给了很多特权的,其中铸私钱就是一项。
作为藩王,你可以在领地内铸私钱,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铸造的私钱首先要奉大明正朔,比如天启通宝就是天启通宝,你铸造的私钱也得刻着天启通宝的字样,否则就算你是亲王,有私自铸钱的特权,那也不行。
同时,你铸的私钱,含铜量只能比朝廷铸造的铜钱高,而不能比朝廷的低。
这个德王却不这么看,他铸私钱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敛财,收购朝廷的铜钱,然后熔化,混上铅铁,然后铸成新钱,然后依仗着德王府的权势,在济南乃至山东境内强制流通,大搞强买强卖,而这种钱的含铜量,还不及朝廷发行铜钱的三分之一,不仅严重坏了朝廷的大明钱法,而且搞得济南多少商户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