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极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可对这些,他甚至一丁点都不关心,他只想努力的睁开眼睛,想知道自己所关心的人,现在是否都如自己一样。
他手指微微的搐动,那雨后的一抹眼光,照射进了眼帘里,只凭着这一丁点的光芒,他一次次想要努力将眼睛睁开。
耳畔,依旧还是喊杀,可喊杀的声音,显然越来越少,甚至,许多的喊杀,开始离自己远去。
他依旧还能听到叫骂,听到无数的哀嚎,这无数的声音交织一起,突然,有一双靴子蹒跚的踩过了他的手,他身子仿佛打了个激灵,于是,双目猛然的张开,眼前……几乎已经没有站着的人,只有带火的旌旗,已烧掉了半边,斜插在泥地上,那无数的尸首连绵,自己的身下,俱都是鲜红的积水,一个胡兵在地上挣扎着,哀嚎着,顺着另一个方向爬过。
显然,那胡兵是发现了他的,也发现了陈无极还活着,只是,他似乎已经对陈无极没有了兴趣。这个自幼就成长在了马背上,一辈子以烧杀劫掠为生的胡人,似乎现在已经厌倦了杀戮,厌倦了战争,似乎再没兴趣去折腾什么胡汉之间的杀戮,他只是不断的在地上爬着,等陈无极觉得自己的视线更好了一些,才发现,这个胡人所爬过之处,是一截肠子,混合着鲜血,在他身下拖拽。
胡人哀叫着、shenyin着,他想挣扎,似乎想要求生,他身上的刀,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的马,也早不知是死是活。
赫然……
陈无极听到了脚步声,这是疲惫不堪的脚步,他努力想要挣扎,他不知道来的人是胡人还是汉人,可那在地上爬着的胡人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于是疯了似的喊叫,他叽叽哇哇的,也不知说着什么,尽是胡语。
直到一柄刺刀,突的出现在了陈无极有限的视线,那刺刀在霞光之下,闪闪生辉,令陈无极忙的闭眼,可当陈无极张开了眼帘时,便听到了一声闷哼,那一柄刺刀,已自那胡人的后背刺进去,直插心脏,那胡人随即,便再没有了声音,刺刀拔了出来,鲜血淋漓。
而刺刀的主人,接着小心翼翼的开始前行,他显得很疲倦,钢盔已是不见了踪影,身上满是泥泞,面上也俱是干涸的血水,分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还在不断的转动,他似乎在搜寻着什么,蹑手蹑脚的,尽力的避开尸首,似乎是在寻觅未死的胡人,又如方才一般,结果了他的性命,又似乎是在寻觅受伤的汉人。
陈无极拼命的动了动,发出了一声shenyin。
那人突然停止了脚步,军靴一下子踩在了水洼上,溅起了血水,他回眸看了一眼,看到了蠕动的陈无极,于是,他面上先是冷酷,旋即,他露出了一口白牙,咧嘴笑了,他疲倦的高呼:“这里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人活着。”
他不知是向谁示警,紧接着,他快步到了陈无极面前,蹲下,似乎想要努力分辨陈无极,在确定了陈无极乃是汉军之后,他皱眉,努力搜寻陈无极的伤口,紧接着,很是熟稔的逃出了一卷白纱布,堵住了伤口的位置。
陈无极只是粗重的呼吸,他想问一问战况,可他张口,只能自喉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
这人显然明白陈无极想问什么,接着眼眶通红,却依旧跪在血水里,捂着陈无极的伤口,哽咽道:“胜了,已经胜了,大捷,咱们大捷了……胡军覆没,斩首不计其数……便连胡人的大汗,也已被拿获,咱们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