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内侍退出去,可是过了一会儿,外头便传出杨真的声音:“微臣杨真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照着铜镜的脸便拉了下来,心里想,这般没有规矩,还没叫进人就来了后宫,怎么这么放肆,外头的人说的果然没有错,这杨真的姓子毛毛躁躁的,哪里像个首辅。
他朝敬德努努嘴:“叫他们在外头候着。”
敬德低声道:“杨大人这般心急火燎,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会不会和外头的声音有关。”
听敬德这么一说,太后也变得紧张起来,心里说,莫不是女真人杀来了,这时候再没有梳头的心思,便叫梳头的内侍直接给她挽发,连珠花凤钗都不插,长身而起,尽量作出端庄的样子,道:“请二位大人进殿说话。”
她一面说,一面从寝卧中直接穿过内廊到了正宫,坐在帷幔之后的榻上,搁着纱帐,便看到杨真、石英二人一起进来,纳头便拜:“臣见过太后。太后安好。”
太后淡淡道:“起来说话,出了什么事,让杨爱卿和石爱卿这般心急火燎?”
杨真道:“门下省刚刚接到水师的捷报,平西王殿下率水师破锦州,一路西进,拿下大定府,歼女真铁骑五六万有余,大胜金人!”
这一个消息,真如晴天惊雷,太后先是愕然,随即颤抖着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石英道:“水师大捷,大败金国。”
太后已经站起来,拖着长长的丝裙,帷幔边的内侍见太后要出来,立即将帷幔卷起,用银钩勾住,太后从纱帐之后出来,定睛看着杨真道:“千真万确吗?”
杨真不敢太后,仍然跪拜在地,道:“千真万确,捷报是平西王殿下手书,洋洋三千言,事无巨细,都说的清清楚楚,若是假传捷报,岂会说的如此细致,再者说平西王殿下乃是人中君子,更不会作出这等颠倒是非的事来。”
沈傲若是在这里,听到杨真对他的评价是人中君子,多半要泪流满面不可。
太后却不计较杨真的话,这几个月压在她心头的阴霾,因为杨真这一句笃定的话霎时扫了个干净,她不禁喃喃道:“旷世奇功,旷世奇功是不是?”
石英想了想:“此战拱卫住了京畿,令我大宋宗社再无倾覆之危,说是旷世奇功也不为过。”
太后激动的道:“哀家总算有个好孙婿,好,好的很,这才是国之栋梁,是擎天之柱,国之将倾,总会有忠臣、能臣的,这件事东宫知道不知道?”
杨真道:“已经叫人去知会了。”
太后喜滋滋的道:“哀家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男人的事,哀家不懂,可是哀家知道,这一战咱们大宋的社稷就算保住了,前方的将士在鏖战,平西王在外头饱经风霜,都很辛苦,立即命东宫进来,该赏赐的都要赏赐,还要叫人去泉州,知会皇上,今个儿哀家就做一回主吧,这么大的一桩功劳,该厚赐,哀家就在这儿等东宫进来,和他商议一下赏赐的事。”
太后的话有点儿语无伦次,可是杨真和石英却听明白了,太后这是要论功行赏,而且看这样子,是要厚赐,其实说起来也能理解。这位太后娘娘最心疼的便是晋王,晋王没有子嗣,只有一女,便是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嫁给了沈傲,如此说来,现在的沈傲才是晋王一脉的嫡系,现在平西王立下旷世奇功,名正言顺的也该给予厚赐。再者说了,当年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就曾许诺复幽云者为王,也就是说,谁能收复幽云,就可以晋升为王,不管你是阿猫还是阿狗,姓张还是姓王。而现在,平西王一路拿锦州,破大定,等于是拿下了中京道,中京道虽然不是幽云,可是比幽云还要深入,若是不给予赏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今沈傲已是亲王之尊,又是西夏摄政王,手掌水师,武备学堂,便是说节制天下一半兵马也不为过,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是升无可升,再升,就到天花顶了。
现在太后突然说要厚赐,还要亲自和太子商量,这就让杨真和石英有点犯迷糊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太后要向太子讨赏,只是这个赏,该赏些什么?若只是赐予金帛,那简直就是笑话,平西王的家产虽然大家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上亿贯还是有的,皇家能赐多少?至多也不过百万而已,这点小钱还需劳动太后亲自出面?
至于什么赏赐美女之类那更是扯淡,太子就算想赐,太后也非拧下他的头来不可。
官位就更不必说了,平西王已经身兼数个职事,你若是让他再去兼个官那只能算是委屈了他,堂堂亲王,兼一个尚书侍郎本来就是辱没,总不能把门下省给这位王爷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爵位,可是亲王之上就是天子,这似乎也很是不妥。
想来想去,杨真就越发糊涂,太后这是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用意?
石英双目低沉,闪动着一丝疑窦,朝杨真看了一眼,才发现杨真也是用大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石英不禁苦笑,心里说,我还要问你,你倒是想问我来了。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略有几分失态,定下了神,便又旋身回到帷幔中去,叫人撤下帷幔,坐在榻上,喝过一口茶,终于道:“敬德,去请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