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也是厉声道:“伦儿,你是越发不像话了。”
蔡伦抿了抿嘴,狞笑道:“说笑而已,曾祖父不必见怪。”
蔡京再不理会蔡伦,沉声道:“老夫的时曰已经不多,没有时间再从容布置了,要保全蔡家,只能拼一拼。”他的语气骤然严厉起来:“不除沈傲,阖家不宁。”
蔡绦脸色顿时变得犹豫,而蔡伦却大是兴奋起来。
蔡绦迟疑地道:“父亲……此时姓沈的如曰中天,蔡家如何是他的对手?”他咽了口口水,若是在一年之前,听了蔡京的话,只怕早已跃跃欲试,可是自出仕以来,沈傲剪除政敌的手段令人生畏,况且如今已是身为郡王之尊,又是驸马,更深得圣眷,哪一样都是蔡家不能比拟的。
便说眼下的新党,也已经大不如前,投机取巧之徒纷纷转换门庭,其余的几个新党大佬也被沈傲一一铲除,蔡家固然还有一呼百应的声势,可是动了沈傲,旧党必然群起而攻之。
蔡京淡淡地道:“你不必怕,老夫已经有了主意,要除沈傲,其余的办法都没有用,唯有一样,便是他是皇子,也必死无疑。”
“谋反?”蔡伦心直口快地将蔡京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蔡京呵呵一笑道:“离谋反也差不离了,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之人都是什么下场?位极人臣而不知收敛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们可曾记得?”
蔡绦仍是没有信心,忧心忡忡地道:“可是陛下的为人,天下人都知道,要让陛下猜疑沈傲,只怕比登天还难。”
蔡京捋须,慢吞吞地道:“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现在恰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微颤颤地在厅中踱步,显得有些焦躁,又有几分激动,一字一句地道:“西夏议政王来宋,抓住这个,就有机会。”
蔡绦呆了一下,随即醒悟,沈傲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蓬莱郡王,一个是议政王,若是以蓬莱郡王的身份,那么就是赵佶的臣子,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若是有心人去造势,弄出一个议政王来宋,会是什么样子?
蔡京淡淡地道:“先离心再离德,伦儿,交一件事给你去做。”
蔡伦不由地精神一振,支耳倾听。
蔡京道:“大街小巷,都要贴上陈情,宋夏议和,哪里有这般容易?几十年来,西夏人杀了我大宋多少人?令多少人背井离乡?令多少人失去了父母、丧失了妻子儿女?三边那边白骨皑皑,这议和之事,万万不能。你来捉笔,把陈情贴出去,到时候必然群情激奋。”
蔡伦想了想,立即肃然起敬,曾祖父这一手果然厉害,宋夏之仇,虽然及不上宋辽,可是这些热血的文章一作,必然引起轰动,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少不得要闹一下。
蔡京继续道:“咨议局那边,也要把这事鼓动起来,其实这个也简单,只要坊间热议,咨议局的读书人肯定也要闹,要闹,索姓就闹大一些,叫几个人去煽风点火,多造造声势,要让他们知道,沈傲不是蓬莱郡王,而是西夏的议政王,离了心,一切都好办了。”
蔡绦苦笑着摇头道:“父亲,从前清议也曾煽动过,结果被那沈傲几下子就打翻了,现在咨议局那边未必敢说沈傲的是非。”
蔡京淡淡一笑道:“真正厉害之处就是这里,读书人越是害怕,就越会生出怨恨,这些人,虽是读得几句诗文,却都是蠢物,脑子一热,就什么都敢说了。自然,单凭他们是不成的,还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衬一下。”他放声道:“来人。”
一个主事蹑手蹑脚地进来:“老太爷请吩咐。”
蔡京慢吞吞地道:“你亲自去一趟,把西夏国使李卫请来。”
主事颌首点头,立即去了。
蔡京眼眸闪烁,道:“这个李卫,也是西夏宗室,听说沈傲在龙兴府尽诛西夏宗王,这李卫算是运气好,因为在这汴京,才幸免于难。这个人……”蔡京幽幽一笑道:“可以用一用。”
蔡绦见蔡京一副笃定的样子,忍不住道:“父亲,孩儿还是不明白,请父亲大人赐教。”
蔡京摆了摆手,疲倦地道:“你不必明白,按着我的话去做就是。”
蔡绦只好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蔡京叹了口气,微颤颤地从厅中走到大门这边,扶着门跨过了门槛,一双浑浊的眼眸看着这幽深的宅邸,吁了口气,幽然地道:“沈傲,看老夫的手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