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寝殿里就只有南枢和南习容两个人。南枢安静地依偎着他。
良久,南习容也平静下来了,安静幽然地问:“你很她抢走了一切你所爱,你现在还想着苏宸吗?”
南枢心中一痛,面上眷恋地蹭着南习容,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点关系,都是为了帮皇上得到你想要,他不过只是一步棋而已。那时受了迷惑,是因为情蛊的影响。”
“枢枢,永远都不要背叛朕。”他抬了抬头,凝视着南枢的双眼,看着她眼角有泪流下,俯头去亲吻她的嘴唇,“或许让你去接近苏宸,是朕做过的唯一一件觉得后悔的事。”
他这么说,是因为爱么。如果是因为爱,为什么要把她推到别人怀里,如果是因为爱,为什么让她做一个可以随意被男人践踏的舞姬。明明……她可以把她一切的美好都留给他,明明那些肮脏的事情他可以让别人去做,而她只想留在他身边……
可是,是他亲手打碎她的美梦的。
南枢没有回答,只回以热烈的吻,双手捞住南习容的脖子。南习容抚摸着她的腰肢,褪了她的衣裳,就在柔软的地毯上,与她抵死缠绵。
寝殿里幽黄的灯光映出门口许远。叶宋走到那光明的尽头时,再回头去看,见殿中两人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再回头,前面就是茫茫夜色与黑暗。只要她往前踏一步,仿佛就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其实,她早已经失去了她所有的光明了。倘若苏静不在,她愿意永生永世徜徉在这黑暗之中,见不得光。
不光是骄傲高贵还是低贱卑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着跟追求。即使别人说那是错的。
皇宫里的人暂时都顾不上叶宋,她在这皇宫里不知该往什么地方走。现在对她来说,还能不能逃出这南瑱皇宫,都没什么重要的了。她走着走着,不由伸手抚摸着额头上的疤痕,眼眶倏地一热,低低喃喃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下去陪他的时候做了鬼,脸上还有没有这东西……但愿是没有的,我想好看一点去见他……苏静,我和南习容不一样,你知道的对不对?我不是他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和他是一类的……”
后来,她抬头间,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宫殿。那里面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寒冷,虽是没有落雪了,地面上却反射出点点积雪的白,还没有彻底融化了去。
她脚下顿了顿,便往那座废弃的宫殿走去。进去一看,倏地就愣住了。
清浅的月华之下,没想到院落里还有肆意生长着的梅,枝桠间的梅花没来得及凋谢。风一吹,便有零星的几瓣飘落下来。
叶宋仰头观望。纤细的脖颈上,残留着掐痕。
她轻轻感慨着说:“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啊……”她抬起手,一瓣梅轻轻落在她的指端,裹着梅香,她低头认真看着,眼角酸痛,“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有梅花,我和你一起赏。每年过年,我和你一起过;中秋吃月饼时我做来一起吃;总归不是你一个人。我总想着你能好好活着,为什么最后却只剩下我一个人,苏静,你不能走太远,你要等着我。”
她站在梅花树下,踮起了脚,拿过上面一枝十分柔韧的枝桠,以末梢绕了一个环。那末梢的一朵梅花也被她轻轻拈去。
外面的人声鼎沸跟她没有关系,她内心安宁得不被任何人破坏。
最痛苦的是活着的人。人都免不了一死,她是这样,南习容也是这样。她恨南习容,但是她不想她去找苏静的时候还会碰上南习容。就算到了下面,也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眼下她的死,就是对南习容最大的报复吧,让他彻底失去了筹码,让北夏大军再无顾忌地往前冲,让他的一切也在他面前眼睁睁被毁于一旦,让他背负千古骂名成为南瑱最后一位亡国之君。
叶宋这样想着,缓缓够着身子,将头套进那梅花环内,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略含讥诮的笑容。早知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就不会这么努力地活着,比起她去追苏静,她宁愿先走一步,去等他。
她真怕,苏静不会等她。他以为他走了,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叶宋闭了闭眼,然后松了脚。她轻飘飘的身子挂在梅花树下,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像阳chun三月里的柳絮一样飘摇,那脚尖安然乖顺得连蹬都懒得蹬一下。
大抵她不该那样骗苏静,不然就不会有她现在这样的报应。她有太多的不该。
叶宋悄然屏住了呼吸,但脖颈上传来的疼痛窒息感还是让她很难受。鬓角的发微微散落,随着夜风往后拂了拂。
后来外面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她似乎都已经听得模模糊糊。垂着的一双眼睛死寂一般安沉,静寂地看着满地破碎的白月光和梅花瓣。她张了张口,却连一个人的名字都再念不出来,但是她一刻不停地警醒自己,一定不要忘了,要牢牢地记着,不然等过去那边以后她忘了名字就不知道该找谁……
苏静。她要找的人是苏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