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李三欲双手摇桨,不禁也说道:“六月二十,距今已然三月有余,这下子,恐怕真的要大乱了。”
羊胜才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今张居正这一死,天子尚幼,这天下是要乱了,宁夏的哱拜早就暗通鞑靼,有不臣之心,女真之主尼堪外兰拥兵图伦城,一向也是阳奉阴违,徐天波为祸东海,威胁江南诸省,两广川贵诸多异族也多有反叛之心,有张居正在时,纵是天下群雄,倒还真是无一人敢造次,如今一死,这些人必定会有所动作,现今真是暗流涌动,风雨欲来之时了。”
蒋万里说道:“虽然张居正这一死,的确会天下震动,但是好在词宗戚继光和李成梁镇守蓟辽,麻禄麻贵父子坐镇宣大,俞大猷事先已经提调东南,
川桂异族虽然繁杂难除,但是毕竟异族人丁稀少,各族之间也矛盾重重,掀不起什么风浪,尤其京城中还有绣春冯保坐镇,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羊胜才冷笑一声,说道:“蛇王,如果真是如此,倒也好了,只是你来渤海日久,早不知这天下形势了,川桂之间一时的确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其他地方,恐怕就难讲了,当世三杰李成梁、戚继光、俞大猷的朝中后台都是张居正,麻氏父子乃是清真回教族人,更是仰仗张居正这才能镇守宣大,而俞大猷年事已高,去年已经辞官告老还乡,之后再无踪迹,相传已经病死山中,至于李成梁戚继光和麻氏父子,张居正在时,那些言官都已经是磨刀霍霍,只是被张居正压着,张居正这一死,别的不说,就那些言官,这几人恐怕不死都要脱几层皮了,纵然是那绣春冯保,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倾朝野,天下间除了张居正就是他了,乃是天子口称大伴之人,六月张居正一死,七月就被言官群起攻之,最后迫于无奈,只能离开京城,被贬到南京金陵故宫养老去了,更何况那几个边疆大吏。”
李茯苓和蒋万里听羊胜才这般一讲,都是黯然不语,李三欲摇了摇头,说道:“这般来说,羊杂碎,如今这北面,东北,东南,西北都不太平,要是一起乱起来,大明这天下恐怕就……”
羊胜才却又说道:“虽然如今风雨欲来,不过这几处也都是各怀鬼胎,鞑靼这些年来和大明互通马市,因而对哱拜支持远不如当初,而尼堪外兰虽然统一建州女真,还是身后还有海西和东海二部以为掣肘,川桂异族各自为政,这几处往后虽然难说,但是一时之间,还难以有所动作,现在唯独东皇徐天波,坐镇小蓬莱,手下精兵战船无数,虎视东南,与之抗衡的俞大猷已然不在,蛇王你久在东海,如今张居正和俞大猷一死,徐天波下来会做什么,恐怕蛇王最是清楚不过了。”
蒋万里此刻面色也极为严峻,点了点头说道:“徐天波一心为其父母东皇徐海和王翘儿报仇,视大明为死仇,唉,要说这也不怪徐天波如此,都怪那严嵩严世蕃短视无能,赵文才贪婪愚蠢,本来梅林郎胡宗宪用徐文长之计,足可平定海疆,保大明东南沿海几十年安宁,但如今……这几处中,恐怕东海是要最先乱起来了。”
李茯苓也说道:“这徐天波自思不是张居正和俞大猷的敌手,这才一直隐忍至今,如今他所忌者张居正俞大猷离世,戚继光远在辽东,只需重金收买尼堪外兰牵扯戚继光,他在东南就无有敌手了,张居正新死,朝廷动荡,对他来说真是天赐良机,料想如今庙堂之上都乱成一锅粥了,就算要起兵准备东南战事,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徐天波即刻起兵,进犯东南,恐怕真的就大事不妙了。”
羊胜才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形势已经极为严峻,但是天下有识之士也都看出这一点了,朝廷虽然一时间难以起兵,但是江南三帮好像有摒弃前嫌之举,看样子是有意想结成联盟,共抗徐天波,另外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有传闻东海扶桑国出了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叫做平秀吉,短短几年间就结束了扶桑国内几百年的动荡割据,被扶桑国君封为关白,如今是扶桑国掌握大权的人物,不久前他下令所有在海外倭匪武士,悉数回归扶桑,不得再逗留东海,因此徐天波手下最为厉害的扶桑军团,就此冰消瓦解了,虽然徐天波多次去扶桑借兵,但是最终都无功而返了。”
蒋万里闻言不禁眼睛一亮,说道:“这样说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我久在小蓬莱,深知那些扶桑武士的厉害,虽不说能强过我去,但是就在徐天波手下,武功和我相仿者,就不下十人,其余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如果这些硬手一走,那可以说是断了徐天波的左膀右臂啊!”
羊胜才冷笑一声,讳莫如深地说道:“这平秀吉收回扶桑武士,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很难说啊,不过就从眼下来看,的确是大大削弱了徐天波的实力,而如今大明需要的就是和徐天波抢时间了,所以我猜测这次帝君出元辰令,调我们十二元辰,恐怕就是要南下金陵、姑苏和杭州三府,极力去促成江南三帮结盟之事,另外就是要拖延徐天波的起兵时日,好给朝堂准备起兵的时间,正好我来此宣令之时,灵机一动,便有意放走了那谭玉林,在这边又帮渤海王救下凤梧城,就是想引徐天波先带兵来渤海抢夺千翼凤,我想那徐天波精通海战,如果得知这千翼凤和那龟船之事,绝对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想得之而后快,因此如果让渤海能牵制住徐天波一段时间,这样朝堂上就有充足的时间用来准备战事了。”
李三欲冷笑几声,嘴里说道:“唉!羊杂碎啊羊杂碎,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这渤海和你非亲非故的,你怎么会费这般心思来救渤海呢?原来毛病是在这啊,你可真能算计,连那一国的渤海王都被你个糊弄了,恐怕这就要稀里糊涂地先当个替死鬼了。”
蒋万里一听羊胜才的用意,双目登时立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口中怒道:“黑羊子,你这一手是不是太狠点了,渤海国小民弱,又经过这场动荡,如何抵御得了东皇徐天波?恐怕小蓬莱大军一到,渤海就灰飞烟灭了。”
羊胜才见蒋万里须眉皆炸,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说道:“蛇王,你可真是让人好笑,之前掀起这场风波,毒封大海,要将渤海灭国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我不过是因势利导,借用一下渤海来拖延一下徐天波而已,怎么你倒冲我急了,唉,看来真是是亲三分向,再怎么要打要杀,最后还是向着自己的兄弟啊。不过这一点蛇王你不用担心,那徐天波意在东南,小蓬莱距此路途遥远,他绝不可能倾巢而出来进犯渤海的,而且谭玉林肯定告诉他渤海举国尽染灵蛇蛊,恐怕早就死绝了,因此我估计徐天波只会派少数人前来,这渤海易守难攻,来人少了必定是铩羽而归,这一来一回,就要耗费无数时日,到时候朝堂大兵一起,徐天波必定全力对付东南,渤海自可无忧了。”
蒋万里被羊胜才一番话说了个大红脸,但是虽听他说的有理,不过这心中却并无多少把握,因而说道:“好,那我就信你黑羊子这一次,如果渤海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李茯苓突然冷笑两声,冷言冷语地说道:“人家文寅风从头到尾都没认你这大哥,你反而热脸贴冷屁股一般,好不知羞耻!”
蒋万里被李茯苓说的是怒撞顶梁,刚要发作,就听羊胜才哈哈笑道:“蛇王息怒,蛇王放心,我黑羊子何时算错过?其实蛇王你也心中明白,只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了。鸡王有口无心,蛇王你就莫要和她这小女子一般见识了吧。”
蒋万里脸色气的紫青,但是既然羊胜才这般说了,也只好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兀自说道:“小女子?哼!好,那我就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了。”
李茯苓虽听蒋万里故意将小女子的音调拉长,但是毕竟是她讥讽在先,既然见蒋万里重新坐了下去,也不好再出言讥讽,而是向羊胜才问道:“羊王,这些我们倒是都明白了,但是那秦苍羽不是一直都是帝君的心腹大患吗?本来差点就死在渤海,为何你却又要救了他呢?”
羊胜才听李茯苓这么一问,脸色微微一变,嘴里压低声音说道:“鸡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张居正如今已死,绣春冯保又被贬金陵,这秦苍羽的身世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我们都是尽心效忠真龙帝君,但万事不能都做绝了,好歹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