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蒋方震笑了,虽说是浅笑而止,可表现的味道就很不一样了。
第五师方面,觉得丢人了。
要不是有外人在,张宗先都觉得要抽一顿王登科才能解气。当然不能真打,毕竟是团长了,要是怀恨在心就不好了,但是踹上一脚还是可以的……可蒋方震的笑容,让张宗先疑惑了,随即胸口涌起的是无尽的怒气,瞪眼对王登科小声嘀咕道:“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王登科也纳闷啊!他印象之中的蒋方震并不是那种阴恻恻的性格,是阳光的,是充满感染力的,是富有激情的……作为蒋方震的‘脑残粉’,王登科想象不出蒋方震的阴暗面是什么样的,或者干脆根本就没有。可蒋方震的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是对第五师失望透顶?
还是觉得第五师表现不错?
可后一种想法,连王登科都觉得有点自欺欺人,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士兵根本就没有按照操典上步骤进行。当然这不是士兵的错,而是军官的错。就地取材很麻烦,但也不能糊弄人啊!
问题是糊弄一下自己也就算了,他是炮兵出身,面对的又是自己的部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要是糊弄蒋方震,就说不过去了。
jūn_rén 大部分都是直爽的性格,张宗先在部下这里得不到完整的答案,他决定亲自去问:“蒋将军,将士都很努力,当然不尽完美是我这个当旅长的责任。”
“不,在下不同意张将军的观点,士兵很好!”
从蒋方震口里得到‘很好’的评语有多难?别人不知道,但是王登科可是清楚,当年的老校长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赞扬的人不会出过一只手。
正因为王登科是知道蒋方震的脾气的,才觉得应该是老校长的心里话。
原本很丢人的现眼了,没想到还能受到表扬。王登科感觉自己的人生一定是错了,错在他毫不知情的细节。张宗先可不会觉得蒋方震这是真心的话,拉着部下王登科窃窃私语:“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说反话?”
“反话?”
“故意奚落我们,臊我们,打击我们的自信心……”
说了几句,张宗先说不下去了。为啥?这话要是评论别人,也就算了。可是放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别扭的不行。仿佛他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连起码的自信心都没有。
唯唯诺诺的人,在其他行业里,或许也能生存。比如说茶馆的伙计,大车店的厨子,因为这些人不管是客人和掌柜的,都不指望他们是那种性格鲜明,主意一个比一个正的人。
可是在jūn_duì 里,自信是一种必备的素养。
就算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总该知道吧!
尤其是一个将军,在一开始就失去自信心的话,还没打一场,就俯首认输,这样的将军和纸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战场失败,不仅仅是输赢而已,而是代表着血海尸山,尸骨累累。当然赢家也会付出代价,只不过代价大小而已。
张宗先守住口,还是不甘心,觉得还得去找蒋方震探探底,没想到蒋方震开口了:“张将军,第五师的士兵很不错。青州兵果然名不虚传,别看工事不怎么样,但是没有一个偷懒。”
偷懒?
张宗先有种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感觉,什么叫偷懒?伙计见掌柜的不在,该打扫的房间糊弄一下就走;农忙的时候,雇农见地主家的二狗子溜了,然后在农田里聊大天,混上一顿干的和工钱;懒驴发现赶车的人在车上睡着了,支起脖子仰着头想要吃一口路边树枝上的嫩叶……至于最后一个画面,张宗先也感觉很别扭,果断的在脑袋里删除了。
可问题是,不对啊!第五师是一支jūn_duì ,一支曾经有着辉煌过去的jūn_duì 。虽说现在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难。但毕竟是一支jūn_duì ,是铁与血构建的作战部队。怎么能说偷懒呢?
你不说所向披靡,第五师恐怕真不敢当,可你竟然说偷懒?
你不说钢铁雄师也罢了,竟然说偷懒?
你不说军纪严明就算了,竟然说偷懒?
……
张宗先很想说,堂堂的步兵第19团,并不是一支工程队,而是一支jūn_duì 。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眼里的jūn_duì ,连人家工程队的活,都好像干不好。
这样想,似乎张宗先的心里也平衡了一点,好在步兵第19团也有优点不是?
可蒋方震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青州兵好,很吃苦,忍耐力强,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军官吩咐下去的命令都不择不扣的去完成,虽然没做好,但不是士兵的责任。”
不是士兵的责任,那么就是军官的责任了。说起来,jūn_duì 要是变成工程队的话,其实也差不多,基层军官就是小工头,他们的能力是一支jūn_duì 基本作战能力的保证。至于将军们的灵光一闪,获得了某场战役的胜利,甚至是大胜,但主要还是要作战部队完成的任务。
可是否定第五师内军官的能力,这让张宗先很不舒服。
可没办法,这也是事实。而且他还需要仰仗蒋方震背后的浙军为第五师所面临的困境伸出援助之手,一解燃眉之急,提供武器,弹药,甚至解决一部分军费。就算是有脾气,也要忍着。
蒋方震还在继续说:“不过士兵的年龄构成已经太大了一些,刚在在阵地上上了解了一下,很多士兵都已经40岁了,整个年纪当兵就不合适了。体力完全根本上。建议除了军官和士官,年龄超过30岁的都离开jūn_duì 。”
“这不可能……”
张宗先听到蒋方震想要第五师裁军,开什么玩笑,现在第五师才7000人,裁军的话,不仅会让军心不稳,而且大部分年纪大的士兵,都是老兵。他们可是第五师的底蕴,没有了这点底蕴,第五师可真的就要散架了。张宗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苦笑道:“蒋将军,这里不是浙军,而且第五师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招新兵,训练更是不太可能。您也知道,第五师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变故,这点兵马,郑士琦师长还觉得少,怎么可能裁军?”
在民国,任何地方势力一听到裁军整个词,都要怒火三丈,暴跳如雷的。
这不是让老子自掘坟墓吗?
蒋方震微微皱眉,询问道:“张将军,你认为按照我刚才的建议,第五师会损失多少兵员?”
“大概在1000人左右。”
张宗先有点沉重的说出了一个答案,他知道极力反对的事情还轮不上他来说,郑士琦才是第五师的师长,任何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问题,郑士琦是不会丢给他一个旅长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