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这个职业在民国人眼里又让人羡慕,又让人恨。在民国,地方军阀强征爆敛已经是一个普遍现象,可这个职业在一方水土,绝对是土皇帝的存在,属于特权阶级中的顶尖权贵。
享受着巨大权力的同时,决定着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百姓的命运。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压在他们头顶的阎王,可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这是奋斗的终极目标。
按照以往的规律来说,王学谦应该在东南的百姓心目中的好感度并不高,可实际情况是截然相反的。他在施政上的手段超过其他地方军阀一大截,加上工业兴起,完成了税源从单纯的农业税转变成为贸易税和商业税,控制最为重要的特殊商品的流转和专卖,将大量的财富集中在政府手中,却不增加百姓的负担。只不过对传统商人影响比较大。一系列的手段来说,让民国政客们眼花缭乱的同时,潜移默化的改善了浙江、福建等地的经济状况。对中低层阶级来说,生活上的改变和宽裕将是天翻地覆的。就拿浙江和江西来比,如果用一张调查问卷来评价老百姓的幸福感的话,浙江是九十分,而在江西可能只有三十分,甚至更低。
在拥有了大量的拥趸之后,也给自己找了不少的政敌。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王学谦纵然拥有强大的势力,也无法阻挡有人爱他,有人恨他。
这天游行的主角是地方军阀,新晋‘东南王’王学谦。
明眼人都知道,王学谦的崛起势不可挡,如果他有治理民国的能力和野心,入住中枢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因为看清了他的能力,才会让人害怕,让人妒忌。
在同行之中,王学谦是被孤立的,北洋也好,南方的临时政府也罢,都不认为王学谦是和他们一类人。关键民国掌权的高层基本上只有两种路数,保定军官学校,还有就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可普林斯顿大学……这算什么鬼?
很多人巴不得看王学谦倒霉,倒血霉。
可几次对付王学谦的手段都落空了,李厚基太蠢,孙传芳准备不足,张静江……他也不想想,王学谦可是宁绍财团的领袖,在杭州起事,就凭借他一个湖州商团能有什么机会?
可是最近不一样了,王学谦倒霉了,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竟然敢当汉奸?
甭管是不是真的,先骂了再说。
准备了良久,才选好的黄道吉日,满腔的怒火已经无处发泄,就等着游行爆发的那一刻的到来……可突然间,汉奸是假的,英雄才是真的。这让参加游行的组织者怎么办?
按照既定的计划,骂痛快了,可到头来,青年人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爱国!他们都连是非都不分了;可要说赞美的话,真心说不出口。甭管游行的处于什么目的,可王学谦已经成为他们组织的一股巨大的阻力,这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要是这时候给王学谦歌功颂德,估计谁也不会甘心。
先别说游行组织者,各个团体的领jūn_rén 物很烦恼,可还是有人庆幸不已的,电话打到章士钊的家里,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最后还很委婉的说了一句:“章教授,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可把章士钊给弄糊涂了,在一天前,他已经觉得自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可一转眼,却成了人家的救星,这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搞错了?
章士钊很疑惑,同时也很无奈,他显然感觉到一定是高层有些消息披露了出来,要么就是游行出岔子了。原本准备睡一天,眼不见心不烦的章士钊穿着睡衣在书房门口喊道:“长安,长安!”
“哎,老爷。”
“今天的报纸送来了吗?”
“老爷!我去门房看一看。”
……
拿着报纸,前前后后足足看了六七遍,并不是章教授老年痴呆病犯了,看不懂方块字了,而是报纸上的信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他虽然在政坛很有关系,可关系是关系,身份是身份。他的身份对于东南外交斡旋的信息是不可能知道的,也不会有知道的途径。
可他不清楚,不代表曹锟不清楚。顾维钧可是谈判的主要成员之一,另外一个人就是王学谦。曹锟不可能也不会允许真的出现太过离谱,大量出卖民国主权的外交文件的产生。这位倒不是因为气节,而是压根就信不过洋人。
说起来,这场谈判,顾维钧是唱红脸的,王学谦可是唱白脸的,两人配合之下才有了如此的效果。
可大方向是不会变的。曹锟不会像段祺瑞那样胆大包天,只会小算计的曹锟对外交这种事情太过谨慎,以至于他在位期间,民国的外交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反而比他之前的几任大总统做的都要好的多。只是被报道出来的不多而已。曹锟的心思很简单,他不想坑洋人,也不想被洋人坑。
章士钊躺在安乐椅上,除了吓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曹锟应该是知道内幕的,却还让他联络燕京的学界鼓动游行,目的何在?
为了害自己?
章士钊想来想去,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被民国大总统给惦记,陷害。
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真的想不明白,曹锟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逗你玩!
看不懂曹锟的路数的章士钊,也只能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了无生趣地思考自己失败的人生。
再说曹锟,他可没有兴趣去和这帮酸秀才们纠缠不休,他有两外一项大生意等着他。自从当了大总统之后,曹锟发现自己捞钱的手段少了……这很让他忧伤。曹锟是出了名的贪财,对于金钱有着一种近乎痴狂的执迷。可他发现当总统之后,除了卖官,没有别的来钱路数。
而且卖官的生意很不好做。
怎么说呢?买卖是要讲究成本的,曹锟能卖的地界,也就是北直隶五个省份的部分官职。这些地方很少有富庶的,基本上都是赤贫的县城,卖不起高价,而且短时间之内只能卖一次,多了,败人品,也不会有人来上当了。虽说曹锟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做生意,还是诚信为先。
可就算是卖官的钱,也不能全部落在自己的口袋里,一部分贴补了军费,还有政府要用掉一点……
总之,他发现很吃亏。
大总统看着风光,其实和他以前的五省巡阅使相比,差老鼻子了。以前卖官的钱,谁敢和他分?
这不,玉帅吴佩孚从前线回燕京,又要伸手要军饷。财政部是没钱的,也不敢放钱。京畿卫戍司令王怀庆敢去绑财政总长,冯玉祥更是将财政部翻了个底朝天……手下的将领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无奈之下,曹锟只能自己看着这些钱。可问题是,从财政部抠出来的这点钱,哪里够几十万大军的军费?差老鼻子了,没办法之下,曹锟只能另谋出路。
在总统府,他满脸奸笑,像是刚下蛋的老母鸡,对面站着的是一脸狐疑的吴佩孚。两个人一个故意讨好的样子,一个满面的嫌弃,可曹锟还是偷偷摸摸,像特务接头似的将袖子里的一张钞票递给了吴佩孚。
吴佩孚根本就不想接,一张钞票?开玩笑呢吧!
这哪里够?
一车钞票还差不多。
可曹锟还是简直道:“看一眼,就看一眼!”
像是一个献宝的小孩子,曹锟脸上满是幸福和激动的情绪反应。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来说,这种表情有点瘆人。吴佩孚拿过那张簇新的钞票,拿在手里质感不错,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低头一看,觉得很奇怪,这不是在北洋通用的钞票,而是一张在东三省通用的钞票。因为有地域限制,所以叫‘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