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上海,应该是厦门!”
等克宁瀚离开英国驻沪总领事馆之后,莱朴生爵士和李?法勒男爵在听到康斯丁的汇报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和日本人的谈判非常顺利,币原喜重郎也好,已经登上首相宝座的加藤友三郎都是在日本内阁之中的亲派系。不仅如此,加藤友三郎还是代表日本海军利益的海军元帅,他倒向英国的立场本来就很容易解释。
在日本海军之中,亲英美派几乎占据很大的一部分比重。
因为,大部分的海军高层几乎都在英国海军学院留学的经历,甚至在英国舰队服役过,对英国的强大是一种认识,同时更重要的是一种文化上的认同。这也是为什么英国政府的态度,在二二六兵变之前对日本内阁有很大的影响力的原因了。当然,在日本陆军为首的集团当权之后,这种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
莱朴生爵士作为英国外交部中掌管远东事务的高官,自然知道民国有两个公共租界,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也是最大的就在上海,另外一个在厦门。上海的公共租界因为一个多月前的骚乱,加上王学谦的强硬干预,已经名存实亡了。
骚乱中损失最大的美国资产,因为无法获得租界当局的补偿条款,美国总领事馆已经书面递交了和英国人要分道扬镳的申明。从名义上来说,上海的公共租界名存实亡,原本的公共租界已经变成了美租界和英租界,只不过美国人还没有建立一套租界的城市管理体系,仍旧沿用了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和其他部门。
要是克宁瀚总领事针对的是上海的公共租界,就没有必要郑重其事的告诉康斯丁爵士,公共租界要拆分。
而厦门公共租界的话,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厦门的英租界区域很小,而公共租界的区域很大,而且公共租界已经成为了列强共用的区域,美国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租界的管理权。实际上,公共租界中除了美国和英国之外,其他享有同等权利的都是英国的小弟,这么一说,就简单了。美国人已经忍无可忍的要和英国人划清界限,而公共租界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而导致美国人怒火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英国人护犊子,铁了心的给日本做挡箭牌的原因。在公共租界的享有权利的列强之中,可不单单是英国人和日本人,还有荷兰、比利时、意大利、西班牙……
这些列强在欧洲,基本上都是对英国政府言听计从,尤其是在远东问题上……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要是英国人为了日本人的利益,放弃这些小弟,可想而知,英国不要再去想什么远东战略了,他们在欧洲就已经被孤立出去了。
如果厦门的公共租界拆分,好家伙,一群小弟都要被赶出去了……这下子,连李?法勒男爵都坐不住了,气急败坏道:“民国人到底给美国人什么好处,这么替他们说话?”
“确切的说是王学谦给了美国人什么好处,让美国人这么帮他。当然,美国人看好他也不是什么秘密。”康斯丁爵士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急于让大人物看一看,他在上海也不是瞎混的。
李?法勒男爵挑眉问:“你知道?”
“这个……美国人在远东出台了一份教育复兴计划,目的就是为了用美国的教育,影响这个国家最优秀的人才……”
不管是之前的赴美学童,还是庚子留美学生,都是这个计划的而一部分。这些对于李?法勒男爵来说有所耳闻,可是他绝对不会认为这很重要。于是,康斯丁爵士的高谈阔论再一次被忽视的打断:“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美国人并没有付诸行动。”
康斯丁爵士忍着心头的怒火,低声反驳道:“但是阁下,您不可否认的是,王学谦。也就是现在民国东南地区最大的政治势力的首脑,他也是这份计划中成功的一员。他的成就,自然会被美国政坛放大之后,认可。并获得最大的政治上的支持。”
李?法勒说的付诸行动,是指美国人并没有在民国扶持过有美国教育背景的政客。
可是整个问题,康斯丁爵士是非常清楚的,不是美国人不想,或者不去做,而是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留美归国的民国学者,在政治上的幼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崇尚自由和民主的思想,怎么可能在民国这片官僚思想浸透的土地中生根发芽?
导致很多留美归国的民国学者,大部分从事的工作是教书,在大学当教授。
很少一部分会选择在官场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不会太小,没有实权的处长刚刚好。这个现状也是当年茅以升、郑华和罗英等人经历过的过程,三人都是康奈尔大学桥梁铁路工程学毕业的专家,其中郑华混的最好,也不过是一个闲散衙门的处长。
像是卫挺生哈佛毕业之后,曾经在教育部混吃等死的也有。
总的来说,在职场,留美毕业的民国学子能够甩留日学子八条街,薪水至少是三倍的差距。可是在官场,留美学生很憋屈的发现,他们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是留日学子,而且不少都是日本法政大学毕业的官僚。主要原因就是,日本大学教学生如何做官,而且日本的官场和民国没有什么两样,上下级的官僚体系非常严密。可是在美国大学教的是自由的学术思想,说白了,就是让学生如何不服管束,成为刺头。结果可想而知,敢于给上司揭短的留美学子,能力杠杠的,情商太让人着急,在官场处处碰壁,撞的鼻青脸肿。
而王学谦绝对是留美学生之中的一个例外。他的成长根本就脱离了民国的官僚体系,几乎游离在官场之外,却成就了官场的最高境界,总督一方。美国人要是看不到王学谦在民国的地位,那么真的是眼瞎了……
李?法勒男爵和莱朴生爵士常年在伦敦的上流圈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关注远东事务。
相比之下,莱朴生爵士还是比较好的,他至少有一条情报网络是可以参考。可就算是这样,英国人也很难记起来美国人异想天开的想要用教育来改变华夏的念头,因为这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周期也是最漫长的一种方式。
二十年,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