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这棍子打小去,看着就疼,宋公子您可忍着点!”
“这帮盛家的奴才,都不是生手啊!”
……
戴笠躲在梧桐树下的阴凉地界,手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包杨梅,洗干净了送到戴笠的手上。这家伙,嘴上说着疼,可脸上的表情是酸甜口的,丰富着呢!
“局长,这么打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一眨眼的功夫,宋子文都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且不说当时来的初衷了,这时候心里头那个叫后悔啊!恨不得一脑袋撞死在街沿的石头上,他也不想想盛家人的蛮横,自己以前都是躲着盛家大花园走,可现如今送上门来还能怨的了谁?
戴笠放下手中的杨梅,拿起手下给他准备好的望眼镜,撅起嘴,似乎还在嘀咕:这娘们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情郎的小命都要没有了。可左等右等不来,只能下令道:“谁带了法租界巡捕的衣服,换了去叫住盛家的人,别闹出人命……哎,等等,正主出来了。”
盛爱颐顾不二的小姐的体面,迈开步子从大门冲出来,看到倒在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宋子文,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扑倒在了宋子文的身上,双手像是老母鸡的翅膀护住小鸡仔似的,把宋子文护的严严实实的。眼神愤恨地盯着盛重颐质问道:“五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七妹,五哥不过是开个玩笑,做哥哥的不就是担心盛家的门风被这小子给败坏了吗?”
一转眼,盛重颐盯着躲在盛爱颐身后的宋子文,语气就不那么友善了:“这宋家小子来来回回的在我们家院子周围转悠,肯定憋着坏,不是看上了盛家的钱,就是看上了盛家的人,或者是想要人财两得,我呸,蹬鼻子上脸的玩意,美的你!宋子文别以为你躲在我七妹背后爷们就拿你没办法,上海滩啊!谁家都有翻身的机会,就你……没有那个命。”
盛重颐瞪着眼珠子说着自认为很长气势的话,反正他是里外看不上宋子文。人都打了,还要担心往死了得罪?
宋子文多要脸的一个人啊!
被盛重颐这么一骂,反而清醒了起来,哈哈……不一会儿的功夫,连盛重颐都心里长毛了,这个宋子文不会脑袋被打坏了吧?怎么笑起来这么瘆人?
可回想刚才,似乎宋子文一遇到他们就想逃,盛家的仆人人多,没跑了,才被逮住了。之后这家伙就挺配合的,抱着头就蹲下了,按道理没有打着要害的部位。再说了,仆人也都是嘱咐过了,上海滩杀人偿命,这也要分人。
宋家虽然是破落户,可家里头的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盛重颐也是嘱咐过的,万一真要出了人命,他也兜不住。正当盛重颐眼神飘忽,内心七上八下的时候,宋子文反而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冷笑道:“你就是守着这帮蠢材,也不愿意和我去广州?”
盛爱颐被满脸是血的宋子文冷冰冰的这么一问,顿时傻眼了,因为站她面前的那个人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冒着寒气,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仿佛眼前的人身体内没有了温度一样。
“子文,你听我说,不是的。”
“不用说了,算我宋子文自作多情,我来也不是问你这件事。就是告诫你们盛家,有的东西能卖,有的东西不能卖,别给家里招灾,言过至此,告辞了。”
“子文。”
“躲开!”
宋子文是心里真的怨恨上了盛家,盛家七小姐的爱恋也无法温暖他一颗冰冷的心。事到如今,宋子文心头的那点幻想已经支离破碎,随着那声‘躲开’,已经完全被他抛弃了。咬着牙颇为硬气地走到汽车边上,开门、上车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迟缓。可却没有要拖泥带水的样子,等着盛爱颐上前过来解释。洒脱说不上,但是决然的味道很浓。
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都为宋子文这么一个书生能够做到这一步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明眼人算是看出来了,宋子文这个人并不是那种没有骨气的无赖,贪图的是盛家的家产。而是一个硬气的家伙,这种人更加难惹。因为万一他真的记仇的话,一旦宋子文身居高位,整个盛家将永无宁日。
而且,宋子文走上高位的可能性并不小,他本身就拥有哈佛经济学博士的头衔,加上姐夫是‘国党’领袖孙大先生,还和东南王王学谦关系莫逆,宋子文想要在官场钻研,恐怕用不了几年,就够让盛家心惊胆战了。
戴笠坐在汽车里,虽然听到不到双方的对话,这是一个遗憾。本来他想下车来给盛家下点猛料的,反正早晚都要来这么一出,可眼下的时候再下车搀和,痕迹就有些重了。给人一种仿佛和宋子文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就是来给人添堵来着。盛家的人戴笠不担心,就怕宋子文心里有想法。这个人是否回来浙江,连戴笠都收不清楚。其实不难猜测的,宋子文来浙江做事,王学谦应该不会拒绝,甚至会重用。
戴笠犹豫了一会儿,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时候本座下车去查封盛家的财产,恐怕不太合适吧?”
“局座,您什么时候去都合适。这盛家的人也太没有眼力界了,这大帅要办盛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帮人还敢给大帅上眼药,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吗?您老什么时候去都合适,关键是要让盛家的人知道这上海滩的规矩不是他们定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敬这三尺青天,他们家就永无宁日。而您老就是上海滩的天……”
“蠢货,这上海滩的天是我的吗?是王督,本座不过是他老人家的一个代表,决定权还是他老人家下。”
戴笠抽空和自己的下属掰扯了几句,就让手下开车离开了法租界。
可另外一个当事人的情况就不太好了,坐在车里,坚持开了一段之后离开了霞飞路,宋子文不知道是身上的伤痛,还是心头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脸色狰狞地停下车,再也无法坚持开车下去了。
初恋是痛苦的,宋子文可能以前无法体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可此时此刻,他这辈子都忘记不了在盛家大花园的围墙边上,他被盛重颐支使仆人殴打的事实。这恐怕是他这辈子都难以磨灭的耻辱,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头。这份耻辱将刺痛他的神经,直到盛家人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