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火车的王亚樵,急着赶去租界和杜月笙商讨借船的事宜,也不能说是借,卢永祥不缺这点船钱,肯定不会亏待了杜月笙。但是如果要作为后勤补给的一部分,就一定要用自己信得过的船和人。
在长江流域,如果说航运,现代航运的话,为首的行业老大肯定是英国太古轮船公司;其次是日本的日清、信合轮船公司;还有美国的捷江等轮船公司……平心而论,这些轮船公司对于卢永祥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剩下在长江跑货运和客轮的只有三个人,四川的卢作孚、宁波的虞洽卿、上海的杜月笙。这三家公司分别是民生轮船公司、宁绍轮船公司还有就是杜月笙的大达轮船公司。
远在四川的民生轮船公司事业刚刚起步,只有一条小班轮,根本不符合卢永祥的期望,而且远在四川;宁绍轮船公司的规模最大,拥有远洋大轮船,可是都是大船,进不了运河,长江航线之跑上海到沿岸的宜昌线路;而大达轮船公司自从张謇创办之初就是为了开辟大运河沿岸和淮河流域的水系而建立的轮船公司,自从被杜月笙买来之后,吨位虽然不大,但是船只的数量是最多的,而且拥有几十艘运河内运营的拖船和驳船,一艘火轮能够拖动十艘甚至更多的木船,在运河上以不慢的速度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的航行,最符合卢永祥的预期。
王亚樵来上海的任务之一就是租用大达轮船公司的部分运河驳船。当然卢永祥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和浙军合作,直接把军火和物质运送到连云港,然后通过连徐铁路,直接运送到前线。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手中控制一条补给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将后勤补给完全交给外人。
所以,他在上火车的时候,就给杜月笙发了一份电报。
后者很给面子的亲自带着司机来车站接人,不过上海的火车站在闸北的华界,其实距离租界很近,过两个路口就是租界的范围了。汽车行驶在马路上,很快就进入租界的范围。
“王大哥先去饭店休息还是热闹热闹?”
“身上还有军务,要去龙华面见王督,先移交军务。”王亚樵双眼有神地回答,从闸北火车站去龙华,就要横穿租界的西区,还有法租界。在道路通畅的情况下也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两人就乘着这个机会东拉西扯的说起话来,不过称呼上有些特别。年纪要比王亚樵大几个月,反而顺着他结拜兄弟戴笠的称呼,称呼王亚樵为王大哥。而年纪小了几个月的王亚樵也没有在意,坦然地称呼杜月笙为杜老弟。
其实,这也是他们的身份使然。
王亚樵如今的身份是扬州地区卫戍司令,第二师中将师长,俨然已经步入高官的行列。而杜月笙身上的帮派身份,并没有给他加分的可能。在还没有彻底摸清对方秉性之前,他是不敢在王亚樵面前充大辈的。
汽车缓缓出了火车站之后,进入了租界的地界。街面上没有明显的繁荣迹象,不过汽车行驶在路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道路显然要平整很多,基本上都是柏油马路。
阔别上海数年,王亚樵再次近距离观察上海街头景象的时候,心中不由感慨时光匆匆。
可是,在街头上一处热闹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算是关了车门,临街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店铺内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可当王亚樵一扭头的时候,看到一些浪人从一家布行趾高气扬的走出来,从他坐着的位置看过去,店铺内一片狼藉。
“停车!”
“王兄,怎么了?”
杜月笙有点吃不准王亚樵到底哪里不对劲,就见他脸上一片铁青,对着不远处的布行运气。
王亚樵努嘴道:“上海滩的小日本怎么如此猖狂?当年我在上海滩混迹的时候,没见到小日本在光天白日之下抢劫店铺的,难道租界的巡捕房就不出来管一下?”
杜月笙唉声叹气道:“这些日本浪人倒不是真的大白天打劫店铺,是砸毁店铺,赶走客人,让人气恼不已?至于租界的巡捕房,英国人不是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怎么会管我们华人的死活?”
要是不知道杜月笙身份的人,还以为说这样的话的人,虽不见得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也至少是一个正派的道德君子。
可惜,杜月笙不是。
坐在前座的高鑫宝扭头抱怨道:“这小日本人浪人何止可恶,前些天还针对我们青帮的仓库下手,我们都有七八个兄弟因为冲突在医院躺着,着实可恨。”
这话里头,有仇,但是却没有报,王亚樵感觉很诧异,青帮的人手不比他的斧头帮的人手少啊!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就没有对小鬼子下手?哎……对了,小鬼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像是被疯狗咬了,整天撒疯症吧!”
“这个……街面上的布店是因为不售卖日本花布,这些浪人其实不过是警告,也不会闹出大事来。至于青帮……这个是因为我们帮民国的本土纺织工厂运送货物才和我们对上了。”
“这是好事啊!可这和小鬼子干什么事?还找上门来了,这不是欠调教吗?我就好奇,你们就干看着小鬼子得意?”
高鑫宝一脸的诧异,这么叫干看着,怒火中烧好吧!可问题是,青帮不怕威胁,也不怕对手的强大,可要是对手是日本人的话,青帮的高层就要掂量掂量了,杜月笙几次三番的想要对日本浪人开战,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对此,高鑫宝表示老大不给力,让当小弟的抬不起头来:“这小鬼子还不是怨我们抢走了他们的生意?”
王亚樵笑道:“这办法好解决,我就有两个办法!”
杜月笙来精神了,问道:“是没办法?”
“杀鸡儆猴,还有就是连锅端。”王亚樵说完,杜月笙的脸就凝固起来,他虽然读书不多,连从字面上来听都不像是好话啊!
王亚樵嘿嘿冷笑道:“在王看来,这个世界上就两种人,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人。活人折腾,死人安静。小日本太不懂规矩,要教他们,不能让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给老百姓添堵吧!”
王亚樵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天资聪颖的神童级别的读书人,少年时期就表现出出类拔萃的才华。可奇怪的是,这家伙最后走上了帮派老大的道路。
可他的老大也是业余水准,斧头帮已经超越了古往今来的帮派特征,变成了另外的一个组织。不过眼下,斧头帮的特质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王亚樵文绉绉的话,让杜月笙顿生希望,绝对王亚樵肯定是有办法的人。
别的不说,王亚樵当年闯荡上海滩的时候,就给杜月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仅仅用很短的时间就纠结了一批死忠,这和青帮松散的组织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之后,青帮在码头和仓库的地盘,处处受到斧头帮的打压,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杜月笙和黄金荣还很诡异的被王亚樵勒索了十万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