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一小撮人。再说了,我也位卑言轻,没几个人会听我的。”胡汉民寥落道,风评不佳。做事畏首畏尾,先看利害再谈做事,在政坛的人缘也够呛。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元老不是?
地位足够高,唯独尴尬的就是说话不好使。
可‘国党’说话不好使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他一个。就算是孙大先生,真心听他的也没几个人。都这么些年了,胡汉民不是没有想过安安稳稳地过几天安稳日子,可问题是他在‘国党’这艘破船上,已经下不去了。
就他这知名度,回老家,要是换一个喜欢耳根子清净一点的当官的,得把他整到牢里去,吃苞米饭,数星星。度日如年啊!可在‘国党’眼下又没有他的位置,论真才实学,他比不上宋子文这类拥有正儿八经名校博士;论激进,他连汪兆铭都比不上,人家好歹也刺杀过一回摄政王,甭管成没成?论务实,廖仲恺那样任劳任怨,里里外外都料理的井井有条;论军事……好像孙大先生把‘国党’内部能打仗的都送出去了……
胡汉民就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够安稳的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这次来浙江。是没有办法了,躲不过去了,可谁没有想到,‘国党’内部还有人窥欲起浙江的政权来了。
不管事情最后成没成。就胡汉民在宁波,在王学谦眼皮子底下,小命就要悬。
“老弟啊!别的就不说了,可是你看浙江这边都已经有准备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还幻想着‘国党’能够通过兵变控制浙江的政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我兄弟的命可就悬了!”胡汉民语重心长的说着,不免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宋子文心头也是怒气,胡汉民还好一点,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骗来了:“我看这事成不了,对方都已经有防备了,张开了一个口袋就等那些人往里头钻呢?反正要传递消息,你去,我不去!”
宋子文这一表明态度,胡汉民慌了:“保罗,你消消气,这些事我也是那次听孙大先生和张静江临别时候的说的话,才发现的,事出机密。再说,想要传递消息,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就这院子,我都溜达了好几回了,门口就有站岗的,出不去啊!”
“我看你也别折腾了,这都是明摆着的,我看这些人蓄谋已久,说不定子高也是等了很久。他是什么人?眼力进了沙子,能不想办法对付吗?再说了,这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浙商之内的关系复杂。湖商是丝绸和盐业为主,杭州也是,不过杭州的钱庄和绍兴的钱庄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加上宁波以买办、五金、银行为产业的商团;远比广州的商团要复杂的多。张静江代表的是湖商,但他只是代表一小部分,盐税自主之后,张家损失惨重,我觉得这是他的私愤而已,顺带着让不明深浅的潜伏下来的钉子觉得是个机会。”宋子文从来没有在一个国党元老面前说出自己的看法,而且是这么长的论断。
但胡汉民却惊异的发现,宋子文的政治并不幼稚,反而有着独到的观点。
只是他的身份太过尴尬,导致在决策层饱受排挤。
胡汉民轻声问:“老弟,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有事?”
宋子文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人生安全肯定能够保证,但想要教唆王学谦和曹锟斗,门都没有。”
“这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曹锟势大,也不是说说的。不过,我们最好能够有点行动,福建的仗害得继续打下去,不然对于‘国党’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出现阻扰。”胡汉民道。
宋子文问:“不会是广东?”
胡汉民大有深意的点头,两人都闭口不言。
政治就是这么奇妙,陈炯明在广东的政权并不稳固,赶走孙大先生并没有让他顺势掌握广东的军政大权。反而上下猜忌加深,这样的结果是陈炯明想不到的。
但眼下民国的目光并不会关注已经平静下来的广东政坛,而是在东南,在福建,在浙江。
夏寿田和杨度参加了私人晚宴,虽然没有军政大员的出席,但一个王学谦就已经足够了。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原本准备一场艰难的讨价还价的谈判,几乎主要的条件王学谦都答应了下来,唯一的一个要求是:孙传芳和其投降的士兵需要在福州呆上一段时间,但不会超过一个月。
两人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离开,路上担心司机的窃听,憋着疑问回到了住处。
夏寿田、杨度等沏茶,等人走了之后长叹一声:“多事之秋啊!”
杨度琢磨了一阵刚才的宴会上,王学谦的表现,大度,却不失精明。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厌烦,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吃大亏。眼下的局势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师兄的意思是?”
“才华横溢不敢说,就曹锟和王学谦比,丢大街上都没人要。”夏寿田吹着茶碗,随即眼神有些发愣的放下了茶碗,怔怔道:“打仗是假,摆出一副危机四伏的政治局势是真,看来王子高是已经完全掌控了浙江的局势,这次的战争其实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剔除浙江政坛内部的毒瘤。想不到啊!国内竟然有如此一位封疆大吏,也不知道是国家的幸运,还是政府的不幸。”
“师兄言之过矣,他王子高的目的不难猜,多半是要对湖商下手,其中几家可是和‘国党’走的很近,欺负他年轻气盛也是有的。不过有一点我却很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杨度摇晃脑袋,反而显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样子。
夏寿田冷冷道:“这不难,危机感!”
“你说他王子高这个人疑心病太重不就完了吗?”杨度笑道,气氛轻松不少:“不过我也看出来了,眼下这位没有争霸天下的想法,师兄是否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