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开口道:“眼下的国际大局势是英法强势,美国出于自身原因并不愿意过多的干涉到国际事务中来。但是对于民国,因为在太平洋沿岸,还是能够让美国有所关注。”
“战争获得的利益,自古以来都是非常巨大的,当然风险也很大,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是欧战之后,列强们显然已经开始怀疑,战争福利是否如同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一般,能够在战后获得战争的所有消耗,并有所得?欧战打了四年,英法两国的国库为之一空,俄国覆灭,德皇出逃,欧洲的格局大变。但数千万的士兵和平民的伤亡,还有上千亿的战争经费,上万亿的经济损失,都不是各国能够承受的。战争过后,实际上欧洲各参战国的经济已经在崩溃边缘,不得不反思大规模战争带来的后果。”
“所幸的是。一个共同的认识获得了普遍的认可和平。华盛顿会议限制了各国的军舰,就是一个信号。民国的问题比较复杂,但可以寻求国际的帮助,比如山东问题。就是在华盛顿会议上解决的,这一点,子高最有发言权了。我们这里,也就他作为外交官出席了那次会议。”胡适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觉得破绽很多。很容易被周树人攻破。可说了几句,发现自己的政治智慧属性被技法,大有滔滔不绝的样子。
周树人反而会意一笑,开口道:“我说个故事吧!”说完,他也不管周围人如何答应,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们乡下有个阔佬,许多人都想攀附他,甚至以同他谈过话为荣。一天,一个要饭的喜形于色,说是阔佬同他讲话了。许多人围住他。追问究竟。他说:‘我站在门口,阔佬出来了。他对我说:滚开去!’”
这个故事有点冷,但铺垫,包袱和笑点都不缺,可问题是周围在座的人都笑不起来。
胡适的一张脸,愁的像是一个包子似的,都是褶。他最恨和争论的时候,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明明说的是政治,对方却总是给自己穿上了一件让人无法戳破的道德法衣,这让这场争论如何继续下去?
周树人机警的又一次让自己站在了道德高地上。并且给胡适穿上了一双小鞋,道德破落户。其做法,在他看来无异于就像是花子面对财主之间的那句谈话:“滚开去!”
美国人会为了民国的正当理由而去声张正义?
这样的话,连以傻子出名的曹大总统都是不信的。何况在座的都是聪明人?
胡适无奈,只能对王学谦一个劲的使眼色,哥们接不下去了,说什么都是错,该你了。好歹你也是浙江的父母官,天生的主场优势。不用岂不是可惜了!周树人毕竟是浙江人,他多少也该你这个父母官一点面子吧?面对这样的对手,胡适也颇为无奈。民国的外交也够让人心急的,可问题摆在那儿,却无从下手。
民国的问题已经多到了如同是刺猬背上的獠刺,都已经无从下手的地步了。
而周树人的一个笑话,把在场大多数人都骂了。这也是他在同僚之间关系多半紧张,少数没有往来的原因。当然面对有些人,他还是带有感激之情的,比如说蔡元培。就对他有知遇之恩,加上蔡元培不参与政治,是个足以让人敬佩的饱学之士,一心办学,人格高尚,平行毫无瑕疵。才能让他说上几句好话。
当然,在场的人中间,也并非对政治这个问题抱有足够的热情。除了一些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比如郑华,这位土木工程的博士,正在研究三根筷子,如何能让筷子竖起来,不跌倒下去。这个问题很简单,三角定理是最稳定的,作为土木工程博士的郑华当然不会不知道,他只是很无聊而已。
可一群博士,总不能让周树人一个人舌战群儒吧,说出去,岂不丢人?
见王学谦还不搭茬,胡适有点着急了,轻推了一下王学谦:“子高,你说两句!”
王学谦抬起眼皮,看在胡适刚才还捧了一下自己,勉为其难的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二,这才拖沓的开口道:“青年人有感于国家主权遭遇不公,站出来表明立场,这是好事。再说了,说几句真话,心里话,这天塌不下来。”
“你这算是……”胡适本来想说王学谦太过敷衍了,可细细想来,觉得别有深意:“子高你觉得眼下民国的首要是什么?”
“对外不合作,对内积蓄力量。”王学谦看了一眼胡适,开口道。
“不合作?英美其实在很多立场上都并不希望日本咄咄逼人,侵害民国利益。”胡适小声的反驳道。
王学谦点破道:“适之,如果你一天早晨醒来,发现你隔壁家的老王再打自己家的孩子,你会心疼吗?”
“这个恐怕不会啊!”胡适反应有点慢,忽然觉得王学谦这家伙太可恶了,老王家的孩子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孩子挨打必然是闯祸了,他要心疼干什么?要是老王家的孩子和自己有关系,岂不是他和老王家的婆娘有关系?想到这些,胡适立刻正色道:“子高,你说什么呢?我是正经人。”
“你想多了!”王学谦笑道。
郑华精心摆放的筷子再一次倒塌在桌面上,他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连这家伙都支着耳朵听着,不过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让他谈论政治,他也是说不上来的。
坐在他边上的林长民笑道:“适之,年轻人身体好……不过适之的人品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胡适顿时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双颊涨的通红。
这时候,王学谦继续开口了:“大家一直在纠结一些政府不作为,地方势力征战不止,内耗不止,卖国不停,这是政府给人的印象。但关键并非在这里,而在谁都认为自己英明无比,认为自己执政会比别人强。从而认定自己才是对的。说起富国强民来有一套,可谁知道那一套办法最好,见效更快?民国是一个久病的病人,原本已经虚弱不堪,是用虎狼之药?还是先调理身体,等待条件成熟之后才用药?但这些问题有一个先决条件,民国到了什么时候?是生死存亡呢?还是看似虚弱,却还有枯树回春的生命力?”
“这个……”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国家要面临亡国的威胁,而且在做的不少都是文人。总所周知,文人都是敏感的,而且很容易激动。会对一个小问题而放大无数倍,说的骇人闻听,仿佛要一命呜呼似的。
“生死存亡?有那么严重吗?”马寅初的酒量很好,虽然酒气很重,但头脑却清醒的很。他似乎感觉王学谦的话有点阴森森的寒冷,让他有种刹那间坠入冰窟的错觉。不仅是他,周围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