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党’的核心圈子,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让宋子文免不了产生了一种越来越不好的感觉。
仿佛像是上了贼船。
可要命的是,船老大一脸的忠厚,风评极好,人称‘及时雨’公明哥哥……当然,‘国党’不是梁山,但有些地方和梁山很像,比方说梁山的竖的大旗是‘替天行道’,替的那个天,行的那个道?
有没有资格?
这些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国党’的人越来越以自己为己任,代表天下。而这种代表,天下人并不认同,或者说并不知晓。老百姓不知道‘国党’要代表他们,不认可还是好的。关键是,这种代表预示着革命,而革命是要流血的,没有给老百姓直接或者间接的好处,用大义来约束普通人,却要对方付出血的代价。宋子文就算想不透其中的关键,也绝对没有那个傻子愿意干。
可孙大先生却固执的相信,群众是迫切需要革命的。
好吧,走到乡间,就算是广州的郊外,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国党’是干啥子的,这就是关键所在。
当然,宋子文也强迫自己理解,因为‘国党’一直在走霉运,倒霉事连连,还没有顾得上老百姓的宣传,可他想不通的是,刚刚脱离了道德约束,差点被当成当代刘备的孙大先生,却在上海,沦落成为‘逃犯’的政客,还有脸给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举办婚礼。
这算哪门子事?
冲喜吗?
宋子文越来越觉得不是味,一个眼光并不这么样,治理天下的能力也欠缺的,喜欢到处演讲,却言而空洞的政客,却将全天下的责任扛在肩上的人,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傻。
当然,蒋中正在‘国党’内部的地位迅速提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救命了孙大先生的命。在广州黄埔港口。叛军已经冲上了‘永丰号炮舰’的甲板上了,面对叛军的枪口,蒋中正面不改色,冷笑面对。而孙大先生当时正哆哆嗦嗦的躲在锅炉房的煤堆里。伪装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块能够发红发热的矿石。
宋子文知道自己是不成的,他做不成这样。
可蒋中正不过是一个武夫,武夫不都该这样吗?
之后的事情更加过分,‘永丰号炮舰’上的总统府卫队乘着叛军松懈的时候。缴了对方的军械,然后对广州正开炮了。这已经不是什么敌对交战的对峙和军事行动,而是泄愤。孙大先生应该在这个时候上到了甲板上,他绝对是军舰上最高的指挥官,是领袖,完全有能力阻止这场灾难。他为什么不阻止?
是为了炮击叛军?
在宋子文看来,炮击不仅无法杀伤叛军,而会让广州城的平民死伤严重。这已经不是平叛,而是泄愤。孙大先生将无法倾泻在陈炯明头上的怒火,却用现代武器让广州的平民老百姓无辜承担。更何况当时自己的二姐还在广州城。万一伤敌不成,把老婆还炸死了,算谁的?
炮击,根本就无法打击到叛军,而只能让平民死伤惨重。
这是有违功德的事,‘国党’一直把军阀形容成豺狼和禽兽,是民国黑暗的源头。可自己一旦干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来,却就不做声?这算什么?双重标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党派。还谈什么为百姓,为人民?
宋家是基督教家庭,宋子文从小就是一个基督徒,他一直坚信《圣经》上的话。上帝说:要进窄门,进了窄门,才会获得解脱,上帝才会帮助人。窄门,也就是谦逊,忍耐和坚持的信仰。宋子文一直认为革命就是进窄门。他对‘国党’有偏见,但更多的是宋家人被孙大先生祸害的不轻,甚至到了fù_nǚ 成仇的地步,这种偏见连宋子文都认为是带有偏见的,不理智的。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进‘国党’根本就不是窄门,而是偏门。
殉道者,变成了伪君子。
这对宋子文的信仰造成的伤害,甚至超过了孙大先生在广州只顾自己逃命,而不顾二姐是女流之辈,丢在城里不管不顾要严重的多。
就像是原本有着江湖义气,杀贪官反朝廷的大豪杰,忽然间被揭开了这是面目,成了烧杀抢掠的土匪,让宋子文的一腔报国热情瞬间被一泡‘骚尿’给熄灭了,留在胸口的是那挥之不去的‘腥骚味’。
就好像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咸鱼的宋子文,自暴自弃的等待翻身的机会。
当然,他的翻身的宝要押在‘国党’的身上,而‘国党’的掌舵者,无疑是孙大先生。处于亲情也罢,被命运捆绑也罢,宋子文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孙大先生的请求。对他,孙大先生一直用请求,也不是要求,这已经是‘国党’内部最高的了礼遇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并不会感激。
尤其是今天,他将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作陪,实际上是给孙大先生和王学谦的会面创造机会。
“大哥,你不要动,礼服要服帖,这样穿出去才有面子。”宋三小姐半蹲着给宋子文西装后摆给捋平整了,一般嘱咐:“大哥,你这脾气要改改了,像是别人欠你钱似的。”
“没错,他就是欠我钱,欠我们全家的钱。”宋子文冷哼道,在家里,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宋三小姐温和的笑道:“大哥是我们家的体面,出门在外,当然要风风光光的,才好。”
“大哥估计要让你失望了,在外面,还真的风光不起来。”宋子文愁眉道。
看到又长了一岁的妹妹,他的表情有点古怪,长兄如父,可是面对妹妹的婚姻,他却是一点权力都没有的。宋家在这方面比较开明,而开明的结果是,宋家的三小姐在外的名声不太好,或者说是很不好。
这是让全家人都抹不去的忧愁。
已经是老姑娘的宋三小姐,俨然已经成长为上海滩最出名的老姑娘了。这让他这个当大哥的心里又急又气,可当着妹妹的面有不好多少。一家人为婚姻伤了和气的在他家可不是第一次了。
可作为宋子文来说,他是不太希望妹妹的婚姻让大姐参谋,对于大姐干预家人的感情生活上,宋子文是很不满的。要是他生了这样一个女儿的话……估计会掐死。当初老爷子宋嘉树。因为二女儿的婚事,被气的重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这都是大姐的从中撮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当姐妹的。简直把年少无知的妹妹往火坑里推。老爷子不知道始末,他当弟弟的能不知道吗?
尤其在之前,宋家人是很希望和王家结亲的,一来王学谦对宋家人来说很熟悉。三小姐和王学谦打打闹闹的,连宋家人都猜测他们之间‘有一腿’。当然用宋家大小姐的思维来判断的话,男女之间的事,要想‘有一腿’很难吗?
当然,对她来说挺难的,少女时期就成为孙大先生的英文秘书的宋家大小姐,长相太过彪悍。连主动都没能让孙大先生动心。
一直以来,宋子文有种潜意识的认同,宋家的门风是被大姐破坏的。
所以,他非常紧张大姐和三小姐走的太近,好在这老娘们去了山西,天下终于要太平了。可事实上,小妹的名声也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