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很想为梁启超辩驳一二,至少梁公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形象还是非常高大的。可问题是。读书人的心眼都是很小的,遇到个把仇人,天天恨不得对方倒霉。
但凡听到对方过上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发达,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是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好奇怪。当然,也有少数人除外,或者这个少数人前面还要加一个字‘极’。来表示谨慎。
不过这样的解释,等于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他陈布雷也不是那样磊落无私,就算私心作祟也很难把自己归结为‘极少数人’中间去,多半是要分到大部分人中间的。最后,他只能用点头来表示立场。显然,陈布雷也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的心眼不大。
就停泊港口,补充淡水,补充燃料。加上厨房需要的新鲜蔬菜。当天的肉类等不容易保存的食材,去市场采购也不会太麻烦。
要是港口的码头正好有空闲的话,应该不会很费事,半天肯定足够了。
等到燃料补充完成。只等淡水装船之后,就会离开。
可是一份请柬,可能会让王学谦在香港耽搁一天,送请柬的人是港督府的一等文书,地位在港督府算是比较高的。虽然人没有上船,但在码头上的汽车里等回话。
“哪里的请柬?”王学谦问。
“是香港总督司徒拔。”陈布雷说话间。将请柬递给了王学谦。
王学谦接过之后,扫了一遍上面的文字,嘟哝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民国从事外交的西方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中文名字。骨子里是一个比一个更刻薄。”
随手将请柬仍在了纸篓里,不管去不去,这份请柬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只要他答应去,港督府的汽车肯定回来接他,有没有请柬一样都能进入半山上的两层小白楼。
“这个司徒拔我不太喜欢!”
这个世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司徒拔,还是少一个。可司徒拔这人从骨子里冒出的傲慢,会给人一种很难接触的感受。
不同于许多在东方担任殖民地公职和公使的英国人,司徒拔出身在一个中产家庭内,父亲是牛津的教授。这样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却天生的有种鄙视上流社会的肤浅和奢华,看轻普通家庭的粗鄙。这样性格的人,是不大会主动邀请王学谦去总督府赴宴的。
“不去的话,不大好吧?”陈布雷劝解道。
“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还真不用太给他面子。”王学谦毫不掩饰心中对司徒拔的不喜。
司徒拔在海峡总督府担任文书多年,之后升任英国在东南亚殖民地的地区长官。在政界没什么实力,但是非常喜欢惹事。殖民地安全对于日薄西山的英国来说,首要的一点就是稳定。
英国已经折腾不起了,可司徒拔也不知道他上司是怎么提拔他的,为政一方之后,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倒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喜欢派兵镇压。
搞得天怒人怨,当初上海大罢工,省港声援,这家伙就动用了jūn_duì ,造成了仅次于上海的平民伤亡。按理说,这样一个到处惹事的家伙,在英国政坛是不会被任用的,可这里是亚洲,英国在本土之外的两大总督管辖地。
印度和海峡总督各占其一。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就被这家伙疏通了关系,继续留任。
之前广州临时政府也被这家伙威胁过,从王学谦的印象里,这并不是一个会低声下气来请他的人。
陈布雷在王学谦说:不入流的小官僚,不用搭理他的时候。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仿佛像是一只收到主人抚摸的猫咪,就没有这么爽过。斟酌了一下王学谦的意思,陈布雷这才开口:“我马上去拒绝对方。”
王学谦嗯了一声,在船上其他都好,就是饮食上过于重口,想着去城里吃一点清爽的,于是开口问了一句:“下船找一家馆子换换口味,另外,你可以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司徒拔的手下。”
……
从夏天末尾离开,再次回到东方,已经快过去了一年。
又是艳阳高照,又是烈日当头。
香港的夏天湿气很重,仿佛整个人都有种被包裹在湿哒哒的薄布片里似的。
陈布雷越来越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了,大英帝国啊!总督请客,说拒绝就拒绝了,就是这份任性,就是这份牛气。跟着王学谦东奔西跑,去过洛克菲勒庄园、华盛顿的白宫、美国财长的是人府邸,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有见过?虽说在整件事中间,他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不过看到对方那个英国人扭曲的一张臭脸,他就有种说不出的享受。
这场面,要搁在以前,想都不要想。
别说英国人了,在上海的公共租界,连头上包着红布,一脸络腮胡,鹰钩鼻子咖喱味的‘阿三’,他也不敢得罪。
大英帝国的总督?
这是属于要仰望的存在。
总督府的文书摆出一张扭曲的臭脸,走了。之后不久,从轮船中部放下了一块巨大的船板,里面是车库。
一辆英国产的兰切斯特40,缓缓的从船舱里开出来。这个牌子在欧洲非常受到推崇,一个是贵,贵到毫无道理,另外就是代表了英国最高的技术,拥有自动变速功能。这时候的福特t型车在停留在卡丁车时代,就可见一斑了。
英国的实力虽然在下降,可高端技术还是世界第一流的,甚至不少行业内,美国也只能仰望。
可技术高,并不代表这家汽车公司挣钱,买世界最贵的汽车,却只能亏本经营,年产量不超过200辆汽车,也是这家公司无法壮大的原因之一。同时期的福特工厂,年产量已经达到了70万辆。
这样的汽车,也只有欧洲的皇室,贵族才会喜欢。这是王学谦跑了一趟欧洲之后的战利品之一。
快到预定的饭店,过眼的功夫王学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街边的台阶上,一脸的了无生趣:“咦,怎么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