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抽冷子,打了一下,王学谦的心情彻底跌入谷底,脸黑的像是锅底似的。
阿黛来了?
不可能啊!
她来上海,怎么可能安分的住在船上?虽然豪华游轮的环境不比陆上大饭店差,但按照她的性格,可不是那种能在船上呆得住的人。想明白这些,才让王学谦稍稍定下心来。
环顾房间,林徽因刚才是被那个自来熟的过分的女人带走了,应该是安排了另外的房间。
而他看着房间的摆设,觉得还算不错,于是决定住下来。他要换房间,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房间多半和老约翰的房间不会隔太远,甚至有可能是对门,或者隔壁。而他在船上并不打算和老约翰继续说一些太过隐秘的东西。
所有的决定,需要等到他回到纽约之后,听取约瑟夫的判断之后,再做决定。
这也是老约翰开口想要汽车公司控制权的时候,他提出的要求都是命中了老约翰的命脉。不管是钢铁公司,还是纽约城市银行的股份,都不是老约翰能够爽快的答应下来的交换产业。
至于约瑟夫的立场,王学谦压根就不会担心,阿斯特家族是做地产生意的,无意于涉足金融、实体工业。实际上,约瑟夫那位名义上的大哥,阿斯特子爵。他最热心的还是从政,并长期住在英国,乐此不疲。
而约瑟夫的身份,也是固执的犹太人主流团体无法接受的,因为他的血统不纯正。
拿起电话,王学谦给游轮的服务台打了一个电话,送来晚餐,他不准备去餐厅就餐了。还有就是将他的行李送到房间。偌大的游轮,拥有上百人的服务团队,从丰富厨房订餐,游泳池,图书馆等一系列的设施。
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在等待的过程中,王学谦斜靠在床头,脖子下面垫着松软的靠垫,在柔和的轻浪中,一阵慵懒的睡意,渐渐的席卷上了他全身,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了下来。
一觉睡到傍晚的时候,或许是在船上的第一天,大家都在适应远洋航行的与众不同。没有过多的心思游览,反而都相对比较安静。
王学谦看了一眼送进房间的餐车,门口应该有保镖站岗,锁门是不见得有必要。
掀开餐车上,餐盘的保温盖,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精致的主食和甜点,另外还有一份水果。远洋航行才刚刚开始,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对于游轮来说,是非常难得的。说不定过了一周之后,或许用不了一周,水果和蔬菜只能换成单调的罐头食品,肉食也开始不再新鲜。
不过尴尬的事发生了,王学谦吃完了最后一口水果色拉,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吃饱!
他这么大的老板,上流社会的名流,吃饭要点两份餐,像个码头扛大包的,这像话吗?
王学谦盯着盘子纳闷,意大利羊排这么已有一小块,而海鲜面更是让人纳闷的只有一筷子的样子,喂鸟呢?但王学谦还是用另外一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应该是照顾刚上船的乘客,胃口普遍不佳,加上出海之后就要颠簸起来,所以晚餐精致,但并没有准备太多的缘故。”
咕噜噜……
王学谦很久没有在半夜被饿醒的经历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海水微弱的反射光,如同浅显的,让人难以发现的波纹,荡漾着,可心情有点让人沮丧。这种饥饿感,在记忆中,仿佛只有他在普林斯顿的时候才有过,当时他和麦金莱穷的叮当响。当然,主要是他穷的叮当响,然后麦金莱也合群得,穷的叮当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麦金莱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是一个共患难的家伙,这在美国社会很少见。
回忆是美好的,但还是先要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翻出一个铁皮的饼干盒,王学谦并不喜欢原来的饼干口味,出门的时候,专门让厨房做好了牛油酥,放了慢慢的一盒子。牛油在烤箱里被充分的炙烤之后,诱人的香味,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食欲。
垫饱了肚子,王学谦决定出房间去甲板上透透气。
一出门,在走廊上,就看到了有个人正来回在走廊上走着,似乎正在等他。而保镖瞪着眼,死死的盯着对方,不通报,更不让进门。
“余医生?”
王学谦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倒不是他眼尖,只是对方太好认了,身材不高,胖乎乎的,肤色有些黑,不恭维的说,长的和土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云岫抬眼,推了一下眼镜之后,惊喜道:“先生!”
死乞白赖的赖上船,王学谦对余云岫的韧性也是醉了,这位丝毫不在乎面子的问题,反而充沛的精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别人都是醉生梦死一样,而他却忙着为天下百姓谋福谋利。
“有话去甲板上说?”
余云岫跟了上去。
“最近在下整理了一下之民国草药的一些疗效,正准备交给你让您做最后的定夺,还有我从医学杂志上看到了一些新设备,觉得我们医院也该订购……”
王学谦最烦的就是手下动不动把他们的事,推到自己的面前,尤其像是余云岫,摆明了不受待见,却还是凑上来,这很让人纳闷。这位的文人尊严去哪里了呢?
民国的读书人,不管是学什么的,中学还是西学,传统思想遗留下来的文人情节还是很重的。就算是后世被人骂成自秦桧以来第一汉奸的汪兆铭,曾经也是做过舍生忘死的死士。
文人的气节,在民国,几乎和女子的名节一样重要。
王学谦无法想象,几天前还在喊打喊杀的要和中医势不两立的余云岫,变得这么快,才几天之间,就整理出了一份中草药的药用价值的书出来。
这让王学谦怎么看?
作为一个文化人的坚持呢?
立场呢?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让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沪上中医名家们怎么去想?
见王学谦的脸色阴晴不定,余云岫还能恬不知耻的,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王博士,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首先,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其次,你不是对中医深恶痛绝吗?怎么有时间去整理中草药的药用价值,这该说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