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踏上故土之后,王学谦的头衔一直在以一个稳定的,高效的速度增长着。
银行家。
实业家。
政府官员。
……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想过,在不久之后,还有机会成为一个dj。一个新开播电台的dj。没错,在后世这种职业被称为电台播音员。但是现在,流行歌曲还停留在京剧层面的时代,就算是后世的超级dj,也只能感慨,生不逢时。
但是每个时代,都有一个时代最为明显的特征。
比如说,20年代,新思潮和传统思潮碰撞,将成为贯穿整个时代的主旋律。只要电台开播思想方面的节目,是不用担心听众。没有哪个电台,敢把王学谦当职员看待,就算是敢,也请不起。他的身份是嘉宾,王学谦一开口,就让很多人关注起来。
其实电台在民国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但是大功率电台出现,还是近几个月才有的。
但电台不收欢迎,不仅仅是收音机价格昂贵。还因为除了教民之外,几乎对电台都不太感冒。因为电台最早是被用来当成教会传播福音的工具,一打开收音机,就是:聆听神的旨意……之类的。如果不是虔诚的信徒,估计谁也不会在收音机边上停留哪怕多一分钟。
但有人想要改变这种局面,这个倡导者,或者说先驱,并非是王学谦,也不是那个学者教授,更不是政客,而是一家百货公司——永安公司。
这家公司高价购买了一批收音机,这种高档货,价格仅仅比汽车稍微低一点,普通老百姓根本无法消费得起。而永安公司也没打算做太多的推广。就想着租界里的有钱人多,只要上海滩的资本家,富豪们在家里买上一台,就足够了。
但是摆上柜台的收音机竟然无人问津,这可急坏了永安公司。
多方咨询之后,发现没有适合华人听的电台节目。当然,上海滩的电台在几年前就有了,比美国一点都不晚。而在上海滩拥有的收音机的数量也不少,可主要是洋人。要不然永安公司也不会将大量资金压在收音机上上面了。而洋人购买收音机,很少去百货公司买。他们习惯于在洋行订购之后,由洋行的定期货轮运送到上海。
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永安公司决定购买电台。
当时永安公司的股东们有种调入坑中的感觉,收音机都积压在仓库里,现在又豁出去好几万,买了一个电台设备。
有了电台,还是没有解决问题。
总不能永安公司给‘圣公会’做义工吧,宣扬基督的教义?
想来想去,才明白电台是要有人去说的。于是找上了胡适这位在上流社会中还挺受欢迎的学者。可没想到胡适满口拒绝,这位心里正打鼓呢,刚刚做了一件让政府难堪的事,要是再上窜下跳的。保不齐要成为出头鸟。
胡适当时一摆手,对永安公司的人说:“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给你们找一个电台的嘉宾,保证够身份。”
出于政治需要。王学谦演讲的次数很多,不少是学校的礼堂,政府机构。但是效果并不理想。胡适上门一说这样的一个机会,王学谦觉得倒是可以试一试。
王学谦如约而来,可把永安公司的人给吓坏了,从老板到经理都没有搞明白哪里出了乱子,不过盛大的迎接倒一点都不失礼节。说起来,王学谦还算是永安公司的债主,远东银行给永安公司贷了一笔款子,这也是让永安公司的大股东郭家惊魂未定的原因之一,还以为是上门来要债的。
于是乎,王学谦的电台播音生涯就开始了。
一周说一次,看王学谦的时间,心情。
他说的并非娱乐类的节目,而是说教。没错,各位没有看错,是说教。
创新精神,民族自豪感,实用主义。
这几方面,说起来并不困难,就说民族自豪感,五千年的历史,还不够臭屁的?
至于创新精神,更是一个民族和国家,进步的源泉。对于任何一个时代来说,都不会落后。
实用主义更是关乎到民生,工业,社会的各个层面,而对于此时的民国来说,这些理念无疑是冬天阴霾天气中的一道阳光。
奇怪的是,在租界内,华人电台是被租界当局严控的对象,但是王学谦的演讲却让电台在极端的时间内,就消除了租界的‘戒心’。当然美国驻沪总领事馆在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因为,王学谦说的这个三个方面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简化版的美国精神。也不用说美国,这些东西,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时代,都不会落伍,因为这是时代进步的动力,缺一不可。
美国人不遗余力的推崇,让英国人面对债主,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了。
永安公司的大股东,郭乐眯着眼睛,听着收音机里的演讲,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失落,这是王学谦可能最后一次在永安大楼的顶楼的演讲。因为几天之后,王学谦就要踏上去美国的轮船了。
自从电台开办以来,永安公司的收音机已经断货了。
在美国卖299美元,在永安公司的柜台上,竟然要卖700大洋。但还是买断货了。郭乐真想给王学谦一份大合约,让他别干别的了,干脆在电台上班得了。
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百万富翁雇佣亿万富翁,这简直就是作死啊!
在永安大楼内,电台正在热播,不少年轻人是专门来听电台广播的。不过其中也有不耐烦的,陆小曼就是其中之一。她陪着‘闺密’来永安公司购买旅行用的物品。
“你真准备去美国?就不怕被那大嘴巴的家伙给骗了?”陆小曼皱了皱眉头,心说:都已经在大街上了,怎么走到哪里都有这个家伙的影子,或者是声音。
“王叔叔只不过性格活跃一些,但是他不会骗我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而且……”林徽因摇头反驳。
“而且什么?你不会对他动心了吧?他那样男人,身边的女人和春天里花圃中的蝴蝶似的,赶都赶不走……”陆小曼鄙夷道。
“哎呀。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非常希望能够去留学,想成为一个建筑师。而且王叔叔也答应,尽最大的可能给我安排美国大学的建筑系,还答应如果学成归来,就让我在上海设计一座建筑……”说起这些,林徽因的眸子中仿佛多了一种神采,仿佛雨后的彩虹一样,让人无法用语言一口气说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