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家叔还希望你在去燕京之前,能够去游说一个人!”
曹士杰小心翼翼的用嘴唇点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沿,虽然闻起来香味扑鼻,但是他还是对咖啡的口感颇有怨言。
好在不过是掩饰他此时紧张的兴趣,饮料的味道并不重要。
“游说一个人?”
王学谦微微皱眉,他甚至不用问,就能够猜到曹锟想要游说的这个人是谁,但是这个条件,对于他来说,确实千难万难。卢永祥对段祺瑞的忠心不用去说,就是和曹锟的理念,也是千差万别,加上‘直系’内部的争斗已经开始,冯玉祥在关中平原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等于‘直系’一下子分成了四个阵营。
直皖大战中,最后因为前方兵变,而投降‘直系’的‘皖系’元老将军们。这些人的立场是最不稳定的,也是最琢磨不透的,曹锟虽然表面上做的颇为宽厚仁慈,甚至不少人连兵权都没有剥夺,但是这部分是最不能相信的。
其次就是曹锟一手带出来的jūn_duì ,包括曹家经营多年的原本直隶地区的jūn_duì ,也就是外界俗称的‘保定系’,这部分实力在四个派系中并不算最大的,但肯定是曹锟最相信的。
曹士杰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第三部分就是以冯玉祥为代表的,‘直系’西征部队。把冯玉祥打发去陕西,本来就是因为曹锟不信任冯玉祥,加上冯玉祥在燕京的时候,和徐世昌走的太近,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一批人。说其野心也好,说其不讲道义也罢,总之,如果没有迫切的需要。曹锟是绝对不会想着去重用冯玉祥的。至少,不会将冯玉祥的jūn_duì 放在身边。好在吴佩孚在,冯玉祥也不敢扎刺。
最后一个派系,也是‘直系’最强大的一个派系,也就是以‘玉帅’吴佩孚为首脑的前线大军。当然,吴佩孚的为人,曹锟是绝对相信的,吴佩孚是一个绝对的jūn_rén ,不问政治,这也是曹锟最为放心的一个外人。
但是曹锟如果想要收服卢永祥就不一样了。姑且不说卢永祥会不会服气曹锟。
人家对段祺瑞,那是真心的服气。
别的不说,段祺瑞在军中的地位,也不是曹锟能够比得上的。曹锟的上位,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自冯国璋病故之后,‘直系’军阀缺少领jūn_rén 物,而他的保定系又靠近燕京,对政局的影响是最大的。才让他捡了一个漏,其实在‘直系’中。不服曹锟的大有人在。这一点,曹家人也不会不清楚。
见王学谦沉默不语,曹士杰也是一阵的紧张。
吴佩孚统帅大军击败张作霖的奉军之后,北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稳定期。但是曹士杰、曹锳等曹家的这些聪明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前线的平静不过是短暂的。
张作霖南下的心思并没有断绝,主要还是这次‘直奉大战’,张作霖准备不充分,以为吴佩孚的jūn_duì 是疲惫之师。无法持久。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奉军更是不堪一击。两军交战,却成溃败之势。要不是曹锟根本没有和张作霖争夺东北的想法,当然日本人也不见得会愿意,张作霖连保住察哈尔、热河的地盘都有些悬。
当时东北军四十万大军,十万大军,看起来像是很多。
但是对奉军来说,损失并不大。无法动摇张作霖的根基。
还有一个不说自明的军中道理,就是逃兵,溃败是很可耻,但是溃败不见得会损失惨重。装备上可能会丢失不少,但是jūn_duì 数量的损失,不会超过三万人。
所以,作为曹家少有的明白人,曹锳、曹士杰,加上吴佩孚都认为曹锟需要增加实力。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卢永祥表面上承认曹锟的地位。
但是卢永祥现在还是在位的督军,给的价码低了,肯定不会愿意。给的价码高了,曹锟也拿不出来。总不能为了拉拢卢永祥,弄出一个五省联军总司令吧?
这就不是拉拢了,而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卢永祥即便投靠曹锟,那么他算哪一个派系的人?
‘皖系’战败的那些人看不起他;保定的中间势力不接纳他;冯玉祥是小辈,卢永祥也不屑于之为伍;吴佩孚他又够不上……
不管处于何种目的,如果曹锟的心思是军事统一,那么卢永祥就不可能被诏安。只能是用实力来说话,两军对垒,处于绝对劣势的卢永祥的对手很可能是统帅数倍与其大军的吴佩孚,一分胜算都没有。这也是王学谦为难的地方,带话容易,一旦游说,那么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关系,也将荡然无存。
“子高有为难的地方?”曹士杰终于沉不住气了。
王学谦的心里一阵嘀咕,为不为难的,别人不知道,但是你曹士杰能不清楚?
但是毕竟曹士杰是曹锟的侄子,还是政府军的将军,于公于私,都不能慢待,王学谦斟酌一二之后,开口道:“在下想要知道,曹大帅是否准备效仿段公?”
“这个……”曹士杰张口难言。
如果曹锟真的政治主张和段祺瑞一样,那么这场见面,注定要以失望告终。
王学谦也会断绝了北上的念头,大家准备、准备,等待和‘直系’的大军死磕吧?可是当他看到曹士杰眼中的惊愕,以及让人无法理解的失落的那一刻,他倒是看出来了,曹锟绝对没有段祺瑞那样的底气。纵与天下人为敌,也绝不更改政治主张。这种豪气,是曹锟绝对不会拥有的。曹士杰苦笑,心里顿时明了,王学谦犹豫的原因,他的那个三叔,哪里有段合肥的果断和手腕。
曹家人,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当选副总统,当选总统,然后……
似乎没有然后了。
这才是曹士杰心里极度憋屈的地方。曹家是小门小户,早年是天津的船工,匠户,属于三等户口。在曹锟没有从军发迹之前,曹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贩夫走卒之类。似乎政治立场,和光大门楣,一直都无法认清。
以为当了总统,就能名垂千史了。
但是真要是曹锟搞段祺瑞的一套。说必定,不用张作霖和他对阵,现在的‘直系’就要垮台了。曹士杰怪异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好在他没有发现对方是故意埋汰自己的,这才苦笑道:“子高,家叔不过是想要总统的身份。”他不过是说了半句话,后面半句话,他说什么也没有脸说出口。
曹锟的心思很简单,很单纯。就是想要当官,当大官,当天下最大的官。
也就是总统。